对于武安侯府来说,皇命不可违, 但魏骞并不想让妹妹入宫。
眼下朝局未明, 魏紫入宫, 便将武安侯府被动地划入皇帝阵营,再者后宫之主乃程戈之女, 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任性跋扈之人。
曾在御街之上当众鞭笞国公之子, 将对方打得半死, 丝毫不顾忌国公府的颜面,其性子张狂甚肖其父。
“阿紫从小被娇宠着长大, 漫说是应对皇后,便是后宅的明争暗斗她也不曾经历过,又如何在皇宫那诡谲之地活下去。”
魏骞对这桩婚事前所未有的担忧, 原本定下的承恩伯府, 虽然家世及不上公侯之家, 但家风严正,世子乃是进士出身, 后宅清明,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儿, 将魏紫嫁过去他很放心。
虽然这事儿魏夫人不同意, 但魏骞魏枞两兄弟坚持, 魏夫人即便不应也是没法子, 原本已与承恩伯府打过招呼,不日就要议亲,谁知圣旨突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此时最开心的要数魏夫人,圣旨颁下的当晚她欢喜得无法入眠,拉着魏紫说了一夜的话,倒也未曾问过女儿是否想入宫。
“我听说这位永嘉郡主颇得陛下欢心,倘使咱家与之交好,阿紫在宫中亦有照应。”林氏亦是忧心忡忡,小姑子天真烂漫,实在不适合宫闱。
魏骞悠悠道:“眼下只能如此。”
只是魏骞有些担心母亲心直口快,惹得永嘉郡主不快,便叮嘱林氏届时多担待些。
林氏同样记挂着这事儿,原也打算暗中提醒魏夫人几句,随后便去了主院,人方才听到廊下就听到母女二人的谈话声。
“嫁入皇宫好啊,到时候再生个凤子龙孙,为娘挣个一品诰命回来,娘这辈子也算圆满了……”魏夫人言语中掩饰不住的喜气,她又道:“等你的婚事了了,母亲便给你哥说一门亲,你说那永嘉郡主如何?上次赏菊宴你不是也在吗,永嘉郡主性情如何?”
魏紫咬了咬唇,上次她去了没多久就落水了,尚未见到永嘉郡主其人。这场赏花宴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是以她并不想再提起。
偏偏魏夫人丝毫不觉,见魏紫不回答,不由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怎么越长大越像你哥哥?母亲这里有何话说不得,难不成你跟你哥一样还惦记着那个死丫头?”
“母亲!”魏紫脸色雪白,三年前她从卫延口中得知永嘉死讯难过得几日吃不下东西,虽说从前她与永嘉也有过争执,但她私心里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嫂嫂。
“一个个究竟是怎么了?你哥哥将一个死人惦记了三年迟迟不肯娶妻,我如今还说不得了!”魏夫人气恼道:“人都死了还阴魂不散。”
林氏看了一眼廊下的侍女,侍女立即会意立即高声道:“见过少夫人。”
魏夫人见到掀帘进来的林氏,脸色稍霁,但仍是端着长辈的架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便算是回应。
林氏脸上却是挂着温婉的笑意,微笑道:“我听说这位永嘉郡主性情温和,容貌才情俱佳,颇有当年大长公主之风。”
长宁大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少年时便以才名闻名天下,双十年华便已手握天下权柄。
林氏竟说永嘉郡主颇有大长公主的风范,岂不是在暗示她人,永嘉郡主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温和娴熟,实则手腕心机了得。
即便是懵懂无知的魏紫也听出了其中深意,更何况魏夫人,此刻她倒有些惶恐不安了,万一自己招待不周得罪了永嘉郡主,魏紫在后宫岂非举步维艰。
思忖过后,魏夫人道:“明日要不你替我招待郡主,便说我身子不适。”
林氏正有此意,闻言眸光微闪,面上却做挽留状,几番劝说无果之后,便嘱托魏夫人明日不要在府中来回走动,以免被郡主识破。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魏紫,在她眼中长宁大长公主便似传说一般的存在,与她肖似之人定然是威仪赫赫,难以亲近,她有些害怕。
林氏则揽着魏紫的肩膀好一番宽慰,告诉她一切有自己在,魏紫这才放下心来。
朝阳初绽,淡金色的日光落在树梢上,淡雾似茶烟转瞬即逝。
永嘉并非第一次来武安侯府,幼时她曾被人抱着进入这座府邸,那时她记得绕过影壁院中有座一人高的停云石,云遮雾罩,仙气袅袅,年幼的她便以为这是神仙府邸,将狼狈的她衬托得愈发不堪。
林氏见她的脚步停在门口不前,不由问道:“怎么了?”
她喃喃道:“她记得这里有一座停云石。”
林氏微微诧异,夫君并未告诉她,永嘉郡主与武安侯府有过来往。只是她嫁入魏家数载,并未见过什么停云石,是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