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三支清香,一支敬佛,一支敬法……”
念完,佝偻的身子微微前倾,将“三支清香”置于铜制的鼎式炉内。
模样十分虔诚。
夏樣不经意一瞥,还真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刚才说要来求一卦的两位,真急切切地从医院跑了出来。
想来也是没办法了。
收回目光时,视线与老婆婆短促地相掠。
“姑娘,算一卦?”
夏樣向来不信这些,摇摇头礼貌拒绝。
谁知老婆婆打量了她一会儿,目光在她和陈勉之间流转数秒,便自顾呢喃:“佛语有云,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尽,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姑娘,珍惜t z当下。”
夏樣转过身去,反正不信,索性不再听。
那瞬间,手机震响。
来电显示是章锦。
刚一接听,章锦声音就钻入耳蜗:“你在哪?”
她也不是真的关心夏樣身在何处,问完就直接兜头丢了一句“赶紧回来”,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
大概是刚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章锦语气古井无澜,听着嘟音,夏樣心头却促然一紧。
像突然被人捂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勉看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她没说话,伸手拦了辆车,想赶紧回去。
深怕赵宁延这个神经病跑到章锦跟前发疯。
陈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夏樣也不知道。
一路上陈勉都让她放宽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到巷口,念及她脚上有伤,陈勉想送她进去。
夏樣没让,说距离也没多远。
前几天才因为早恋被请家长,虽然后来证明她是清白的,但并不代表章锦心里把这事儿抹了。
他要是真进去,被别人看到无所谓,被章锦看见,恐怕很难解释清楚。
陈勉没跟她拗,叮嘱了句小心,右手比了个“六”放在耳边,示意她有事儿打电话。
夏樣靠着单腿支撑,往沙井巷15号的方向,一蹦一跳地去。
离家越近,夏樣就越心慌。
神婆说的那几句话,像是沾了毒,在她耳边响起。
一遍又一遍。
扰人心神。
而最无力的是,她根本摸不到这份不安感的来源。
至少在到家前,她无法知晓。
她害怕赵宁延跑过来发疯,怕章锦真受到刺激,着急得差点摔倒。
堪堪扶住墙,将两盒药揣进兜里,又速度丝毫不减地往前走。
刚进家门,看到章锦就站在门口。
夏樣忙问:“妈,是赵宁延……”
没等她说完,章锦伸出手:“手机。”
夏樣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交了手机。
“密码。”
“……0715。”
夏樣的密码是四个五,从小到大都是。
章锦眼皮微掀,面色平静:“什么日子?那个断眉男生的生日?”
夏樣被她盯得心慌。
别开头,逃避着她的眼神。
章锦也不恼,从兜里拿出一张票。
是陈勉带她逃跑的票。
元旦那天,陈勉带着她,乘坐G1312号车次,从黎青逃到了连渝。
这些都是夏樣小心翼翼保存的秘密,是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而一向尊重她的章锦,有生以来,第一次翻了她的房间,将这些东西野蛮而冷硬地剖出来。
门前有棵凤凰木,风一吹,树叶便簌簌作响。
大概是风太大,树叶被吹落了几片,随着风力被卷到脚边。
夏樣眼皮轻敛,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现在章锦在气头上,她做什么都不妥。
空气闷湿,小卖部内那台旧而破的老式电视机,播着去年就大火的韩偶。
夏樣记得,好像就是这部剧带火了炸鸡啤酒。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楼的,这次和章锦甚至没有剧烈的争吵,只记得章锦说“手机先放我这”。
哦,好像还说了一句。
“夏令营你也别去了,好好准备高考。”
夏樣叹了口气,心说不去就不去吧。
随便洗了个澡,夏樣躺在床上。
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点后,想起陈勉应该还在巷口,但现在也没法给他发消息报平安了。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打开房间的灯,过了几分钟又关上。
陈勉看到的话,应该能明白。
重新躺回去,不知为何,夏樣觉得今天巷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房间里更是几近于冷寂。
从半个月前,住在巷尾的陈贤军一家搬走,巷子里就冷清了不少。
夏樣想起房间里好像有个快散架的收音机,搬来的时候就在了。
她从床底下将其翻出,轻啧一声。
还真是快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