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方才楚迎就是为了不抬脸, 与她面对面, 不顾青丝还在缠在她手中, 冒着断发的痛楚, 执拗低头。
现在指缝还缠绕着他的断发,而青丝的主人, 依旧青丝遮挡, 整张脸都趴在被衾上,呼吸都艰难。
她俯身, 头抵着头摩挲, “不闷吗, 抬头呼吸下。”
“不闷。”楚迎短促地回答。
“那你不想我?这十五日我天天给你留窗, 也不见你来找我,我只好来见你, 可到了承光殿,你却狠心不见我。”孟楚瑶不甘心,她不信楚迎不想她,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楚迎害怕这又是她的计谋,骗他掉以轻心,书已经无需保密,但是脸万万不能再大意。
教习嬷嬷说,未成亲的男女成昏前不得见面。是以他入住承光殿那天起,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忍耐。
可一听楚瑶放软委屈的声音,他的心也变得酸酸软软。恋慕的姑娘袒露相思之情,他哪能不动摇。
“楚瑶,我也想念你,成亲那日我们就能见面了,再等等好不好。”他柔声安慰,说是安慰她,也是再次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可是还有两个半月,一面不见怎么忍得住。为什么你偏不肯和我见一面呢?”孟楚瑶趴着,头一次发现楚迎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未成昏的夫妻,昏前不得见面,不符规矩。”楚迎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规矩?”孟楚瑶呢喃,她成过一次亲,隐约记得似乎是有这一规矩。
三书六礼都是交由父母准备,成昏前的时日她也没再见季凛云,不过当年她并不在意季凛云。
不见就不见罢了。
可楚迎不同,无论是登基前后,他们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
登基后感情愈加深厚,整日形影不离,十五日已是她的最长忍耐时间。
何况她将他留在承光殿,本就是打着夜里继续相处的主意。
她决定当作不知,越过这一规矩,“什么规矩,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半晌,“王嬷嬷说,正经人家成昏都不能见面的,这样才正规。”楚迎声音低下来,“我想当个正经人家的郎君,正儿八经地成为你皇夫。”
他一直介怀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始终没有底气。
更是认为他就是楚瑶的外室,尽管楚瑶早已不爱兄长,可他就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换取楚瑶的青睐。
此前还做过噩梦,梦见兄长辱骂自己破坏他与楚瑶的夫妻情意,梦中他自然厚颜无耻地呛声,兄长,楚瑶早已不爱你,她现在最爱的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提你们的夫妻情意。
他冷眼讥笑兄长,你口中的夫妻情意,早在你去怡情楼那日烟消云散。兄长不知把握,反倒怪起我来。
梦中兄长责骂他一句,他不甘示弱嘲讽十句回去。可是梦醒后,他始终都是心虚的,他就是肖想已为人妻的楚瑶,还弑兄换来了与她的近身相处。
这次楚瑶迎娶他做皇夫,他要严格遵守所有礼仪。
他不再是躲在阴暗里的影,而是以楚迎的身份,正大光明嫁给楚瑶,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皇夫。
孟楚瑶立即想起楚迎从小不被正名,无名无姓漂浮的前半生,还有他鸠占鹊巢,顶替季凛云的身份与她在一起。
了然他最无底气的部分后,她怎能再无理取闹,她自是珍重他,不愿他自卑自怜。
“怪我思虑不周,对不住你,我心中万分珍视你。”她不舍地顶了顶楚瑶的头,“我回去了,成亲之日再相见也无妨。”
她松开手,坐起来,从他身上翻下来,跪坐在床榻上,“虽然男女成昏礼前不得相见,但是书信来往还是可以的。”最后抚了抚背,准备下床离开。
楚迎听她温柔的声音,心中酥痒难忍,原来心上人也如他一般深切地思念着他。
眼眶一热,此刻极想将楚瑶搂在怀中。
身上一轻,楚瑶要离开了,他又变卦不想她走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支吾着说:“看不清彼此相貌,也不算见面,这应该不是有违礼法吧?”
他不自信,反问楚瑶,她一向熟谙障眼法,交由她定夺就是,他只想求个心安。
孟楚瑶听出他口中的不确信,还有一切交由她决定的依赖,立即心有灵犀,言之凿凿道:“自然,我们门窗关紧,垂落布幔,再吹熄烛火,这殿内黑茫茫一片,连月光也透不进来,我们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楚迎扯住她的衣袖,“门关上了吗?”
“关上了。”孟楚瑶答。
楚迎略使内功,松开布幔,打熄烛火。
殿内霎时黑下来,目光还有些烛火的残影,不多时也尽数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