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早日回京吧,陛下已拟好诏书,只待殿下回到京城,便将诏书公诸朝野,命主子执掌东宫。”
原来是这样,老将军如此遮掩,是怕未来的东宫之主背上弑兄的恶名,怕他先斩后奏令父子生出嫌隙。
知道这些他就更不想回去了,既不想回去面对皇宫里那些物是人非的旧景,更不想做下一个慕容詹。
沉闷燥热的午后,花园内池塘里鱼儿争相跃出水面,慕容誉放下手里的鱼食,愁眉不展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风月佳公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殿下还在犹豫吗?”
慕容誉望着水上一层一层的涟漪,“姨丈,你知道老四是怎么死的?”
“殿下是怕蹈前人覆辙?”
“老四有周氏兄弟率五府军跟他举事,还有顾覃大开宫门做他的内应,即便是这样,依然功败垂成,姨丈看,我们此刻能有几成胜算?”
张开沉吟一瞬,“四成。”
“那就是有六成意味着送死?”
“奋力一搏至少还有四成胜算,可一旦靖南王回京,殿下以为你和你的母妃还会有活路吗?”张开见他似乎还在犹豫,“此时与四殿下之时,又有不同,殿下且想一想,当日周家兄弟执掌府军时日尚浅,在军中全无根基,只能靠假传圣旨令府军随他入城,而现在不同了,五府军至少有一半不在京中,那些补充上来的戍卫多是我们的人,是真正肯为殿下效命的人,四门金吾卫在京的人数锐减,顾家怕外人渗透,甚至没有及时调兵补充,此刻正是绝佳的时机。”
君臣,父子,慕容肇活了一辈子也没能理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同样的,他的父皇也理不清,理不清的皇帝最终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在儿子的手上。
可惜他的儿子们太不中用了,老大,性子耿直颟顸,没有那么多心眼,但是很孝顺,老二不错,只怪他太早把老二放在了太子的位置上,老四是个傻的,不亲父皇,反而亲的尽是一些外人,外人果然能有好心吗?七儿……七儿……
皇帝禁不住又将目光投向了案上的那盘毒香,到底是他错了吗?
“七儿,你将来想坐朕的位子么?”
“想!”
孩儿都说了想,身为父皇却顾全大局不肯如他的意,所以他便恼了父皇,一气之下干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并不是他偏袒六儿,顾家看重他,裴家看重他,连柔然公主也喜欢他,猃狁老王疼爱幼女,为了结这桩亲,甚至不惜举族归附燕国。
过些日子公主进京,趁他二人完婚,便将立储一事定下吧。
大臣们说得对,国无继储,社稷不安,自从废了太子,国中频频生乱,唯有朝堂安定下来,才有望早日平定天下。
南方局势不定,动身前往江南之时,裴景熙只带了茂竹在身边,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又派人将星竹他们安置在驿站,返程途中接回奴儿,再一路马不停蹄回到京城时,麒麟谷的战报已经发回了燕都。
回京当日,伏老得到消息便慌忙急火赶了来,说他那里已制出了令他双眼复明的灵药。
“要去这么远?不能在府中疗养?”
老人家郑重其事,“三郎,这一回你可要听我的,六儿在江底为你寻得灵宝,老夫千方百计才将其成功入药,此事不容有半点差池。”
“三郎,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就听伏老的。”裴氏夫妇也在旁点头。
听,当然听,天知道他有多想看见。
“父亲,母亲,那孩儿随伏老去些日子。”
孙氏含泪点头,“娘已叫人把东西给你收拾好了,待你归来,便能瞧见父亲母亲了。”
裴景熙想起仍羁在路途中的人,“母亲,待殿下回来,你替我告诉他一声。”
裴正寰抢下妻子的话,“放心吧,他回来后,我告诉他便是。”
“多谢父亲。”
“好了,快些去吧,医你的眼睛是大事。”
马车刚刚入府,又匆匆忙忙奔出,星竹将没来及搬下车去的物品重新理好,心里已委屈了一路,“公子跟茂竹哥一去好久,我跟玉竹,湘竹还以为,公子不要我们了。”
茂竹打趣他,“若是舍得不要你,早在路上就将你发卖了,公子还用得着专程去接你回来?”
星竹当然晓得公子是好心,但他一定会更加努力,早日变得像茂竹哥一样能干!
“若是这回真能医好公子的眼睛,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茂竹点头附和,“一定能,好不容易找回的灵宝,还有伏老亲自入药,要不了多久主子就能看见了。”他回头看向身旁的人,“主子,你是不是乏了?不如你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