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交给我最放心的人。”
“可……”
“现在就出发,暗卫随行,这封信早一天到禁中,我这里取胜就多一分把握。”
曹芥心头一跳,忙将那封事关重大的急信收好,“我知道了,主子听明先生的话,按时服药,好好养伤,待我将信送到,立刻就回来。”
慕容胤扯下肩头的披风给人罩上,低声嘱咐,“路上小心。”
篝火已熄,万籁皆寂,除了轮值守夜的武士,族人俱已歇下,明日太阳升起时,战斗还将继续,黑夜不能用来哀哭,他们也从不为死亡而沮丧。
花尧一直守在阿弟离开的那条小路上,待到天明他便会回转,回去禀报族长,告知爹娘,阿弟听从内心的指引,去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没有贪生怕死为族人抹黑,没有畏缩怯懦受良心责备,没有隐瞒真情违背族规。
他明白自己不该感到悲痛,不该懊悔彷徨,不该自责恼怒,可骨肉至亲,到底血浓于水,任他心硬如铁,漫漫长夜也觉备受煎熬。
“阿哥!”
正向神灵忏悔之际,花尧忽听前方密林传来熟悉的呼声,紧接着脚步声愈奔愈近,他翘首望去,林中那一点黑影竟渐渐显出少年的轮廓,黑影飞奔到面前,委屈至极一头撞进他怀里。
他又惊又喜搂住幼弟,半晌才从阿弟平安归来的意外与惊喜中回过神来,又怕他小小年纪不敢赴死,因为畏惧而中途回转,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禁又变得严厉起来,“花耘,你做了什么?”
少年犹犹豫豫将敌营之中发生的事情如实转述给兄长,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却又不知哪里错了,那人口口声声说他们两清,可他懵懵懂懂,心乱如麻,只觉自己比先时更加不快活,“阿哥,我错了吗?”
花尧拧着眉头,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同样陌生,许多道理他也无法讲通,但有一件事他是明白的,自今夜起,仇人有了姓名,具了形貌,不再是“燕人”二字千人一面,族人的复仇也不再是飞蛾扑火,大海捞针。
自离开山林的那天起,山人的族规已规不住外间纷繁复杂的人世,他的阿弟不清楚什么能说,什么能做,因为族规上不曾明令,大族长也从未禁止,比如私自去见举族的仇敌,比如擅自透露俘虏的消息。
那个书生已在关城上锁了多日,但他不曾惹是生非,族长也不曾叫人通报信州城里那些官员,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一个人,将他的消息讲出去,算不算违背族规,还须族长亲自定夺。
有那么一瞬间,花尧心里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把阿弟带回去,当做他今晚哪里也没去,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但下一刻他又找回了属于他的理智和忠诚,并意识到长老们所说的迷障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内心,企图让他变得跟外界那些人一样卑劣不堪。
“好阿弟,我们去见族长,你一五一十对她明说,此事只有大族长才能定夺。”
花耘坚信他能获得饶恕,他在路上把那位王爷的话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他既没欠他救命之恩,也就没必要以命相偿,告诉他一点算不上秘密的事情,回报他的援手之义,并没有违背族规的地方。
“大族长,花尧领着花耘在外求见。”忠诚的武士叫醒房内浅眠的老人。
房中人闻听,一丝不苟穿戴起身,饱经风霜的老人像一座雕像,时刻保持着她威严的仪态和冷郁的神情,那张曾为青春眷顾又被流光抛掷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在男人身上也少有的坚毅果敢。
她听罢晚辈回报的事情,神情未见波动,眼中却迸出火光,这火光并非针对眼前的无知晚辈,而是为了她苦寻多年的仇人。
当年孩儿为人掳去,从此音信全无,她的丈夫恪守族规,不肯派人外出找寻,一晃十多年过去,她的丈夫死了,她费尽辛苦掌握了族长的威权,这才终于有胆量踏出那片雾瘴林去打探孩儿的消息,失而复得她不敢奢望,但丧子之恨,必以血偿,无论陈王要带回南方的那两个奴隶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儿,毫无疑问,那个歹毒的燕人必是她的仇敌,眼下仇敌尺寸之遥,焉有错失的道理!
她已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召开部族大会,必要全体族人同仇敌忾,誓取那燕人的首级。
不想,未等她安排明日之事,慌慌张张的守卫忽然闯进门来高声通报,“大族长,不好了!有一队贼人夜行,已登上关城了!”
第116章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花耘暗道不好,定是自己透露那书生的消息,招来了燕人。
老妇人手中权杖“铿”得一声凿在地上,“好猖狂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