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力士大步走到人前,丝毫也不在乎背后族人震惊又悚惧的目光,他停在外来人跟前三步远处,“我刚刚听他叫你慕容胤,你就是北方派来征伐陈国的那位靖南王?”
厉枭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原以为这些山人与世隔绝,没想到外间事还知道一点。
慕容胤坦陈,“不错。”
“我叫盘凤,若我带你出山,你能否答应给我加官进爵,赐我荣华富贵?”
“阿凤,你这是在胡闹些什么!”老人脸色铁青,又惊又怒。
青年应声转身,直面自己威严的祖父,“阿爷,别再一天到晚将山神挂在嘴边,真是笑死人了,你日夜祝祷,可当真见过山神么?反正我长这么大,一次也没见过。”
“盘凤,不要乱来,你这是叛逆!”盘达眼见外人扰乱祭祀还不够,自己人竟还出来搅局,急忙出来劝解。
青年朗声一笑,并没将未来族长的威胁放在心上,他重又回过头去望向还未给他答复的人,“刚刚我说的话,你意下如何?”
慕容胤拨弄着挂在腰间的骨雕,也笑,“加官进爵我或能做主,荣华富贵也可封赐,但智者加官,能者进爵,各凭本事才是我燕国的规矩。”
青年目光亢奋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协议达成,他堂而皇之走向高处,倏尔振臂疾呼,“我族的兄弟们,你们愿不愿同我一道离开这与世隔绝的鬼地方,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去跟那些欺我同胞,辱我部族的外来人,争一个长短高低!”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的人群中不知谁人吼了一句,周围立时呼声四起。
老祭师眼见一向老实本分的族中青壮,眨眼竟着魔一般涌向反心昭彰的孙儿,直恨得两眼发黑,若非从属在旁扶持,只怕要当场气晕过去。
盘达放眼望去,惊觉在场几乎三成的青壮都站到了盘凤那边,“盘凤,你当真要叛出生养你的部族,沦为异端,连你的阿爸也不顾惜了么!”
“别说得那么严重,我无心背叛部族,但若是你们容不下我,外头海阔天空,焉知没有我等立足之地。”
“阿凤,你受这妖人蛊惑,我绝不原谅!”老人想不到亲孙儿竟敢带头抗逆他。
盘凤虽自小不满阿爷独断专行,强横固执,但他无意令长辈为难,只是机会就在眼前,不容错失,外人一向看不起他们这些未开化的山蛮野夫,若不趁此机会攀上这位靖南王,来日即便他们出了四望山,恐怕也难有出路。
他虽不知这位北方王爷因何会来到山中,可若这人当真丧命于此,燕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那时他们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阿爷,我并未受人蛊惑,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质疑的胆子,你可以一辈子窝在这大山里终老,我却不愿跟你一样一生侍奉看不见的山神!”
战事的推进并不如裴景熙料想得那般顺利,陈启功手握重兵,但消极散漫,行事拖沓,看得出对南下一事很不上心。
并且自吴王座下沈东桥率众归附后,双方就陷入僵持,陈启功指责沈东桥手下将领不肯用命,降将这一边却又坐等燕国大军冲锋在前,他向君王献上的计策原本是要利用归附的南国军马来制衡大将军陈启功,免他一人独大,但如今看来,诸事都不尽如人意。
初冬的冷雨已一连下了几天,星竹掀开车帘,“公子,留景轩到了。”
车中人依言步下马车,“好。”
星竹一路战战兢兢,想扶又不敢相扶,直到望见主子稳稳当当迈进雅间,安然落座,他这才忍不住长舒一口大气。
裴景熙听得小奴大喘,出声询问,“怎么了?”
“啊……没,担心公子跌跟头嘛。”
“丹州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回主子,暂时还没有。”
裴景熙下意识皱起眉头,“日理万机”的靖南王或许想不起给他写封书信,但没道理他身旁暗卫也无半点音信,“派人去瞧瞧。”
“昨日茂竹哥已遣了侍卫前去,山高路远,只怕要等上些日子。”
星竹偷眼打量了下主子的脸色,即便他对许多事情一知半解,可也瞧得出目下的战事进行得并不顺利,主子不单整宿整宿睡不着,甚至如今还亲自深入南国腹地来拜会高人,至于是哪般高人,他也说不太准,只是加上今日,来这留景轩已是第五回 ,他实在不明白什么样的高人竟会藏身在这倌馆之内,而这位主人的架子也大得出奇,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他见主子不说话,晓得主子是在担心殿下的安危,忙出声安慰,“殿下向来随遇而安,在哪儿都能待得住,丹州虽是蛮荒之地,可怎么说也比皇陵热闹些,那里又无战事侵扰,殿下理当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