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前院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谁准他进来的!兔崽子,无诏不得返京,他当圣旨是什么,想造反么!”
分明一方晴夜,两尺飘渺星河,慕容胤却恍惚又见关外万里黄云,烈日如火。
刀光剑影缭乱夜色,形影移换间只有众人肩头鲜明的族徽频频入眼,他仰身避开横削头面的刀刃,提肩掖肘挡开突近身前寻机偷袭的卫士,行云流水擒住背后来敌,反手借他掌中刀顶飞身前逼近的暗箭。
他知晓自己头上顶着“无诏不得返京”的御旨,特地等到入夜时分才摸进城里。原本只是打算跟往常一样悄悄进去看看那人,说几句话就走,没想到这院子不单有死士卫护,还遍布机关,他一刚进来就叫檐下暗藏的连弩差点扎成刺猬,闹出如此动静,便是想不暴露也难,而眼前这些死士,上辈子俱在关外舍命护他,许多人的面貌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此刻虽受人围攻,但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当真与这些人动手。
“大胆贼人!”
他望着那年轻的暗卫猛然趋近的面容,熟悉得吓了一大跳,一时间竟分不出拔剑朝他迫近的,究竟是个鲜活的完人,还是记忆里那颗叫敌人阔刀斩断后,向他飞撞而来的头颅。
“柔然人追上来了,殿下快走!”面前人一脸风沙和着鲜血。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冲进灼热的沙海,“我们一起走。”
对方叫他扯了个趔趄,忙顿住脚步,回头望望身后呼啸而来的敌军,坚定地挣开他的手,“殿下先走,属下拦住他们,翻过那道沙丘殿下就安全了!”
“说了我们一起走!”
面前人机敏地避开他伸出去的手,再不多说,拔剑转身,大步迎向来敌。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停步,更未回头,只有耳畔烈烈呼号的风鸣挟来一句轻轻的呓语,“死士没有姓名,属下……序辛,列九。”
……
第78章 连暗卫都打不过
“你是……辛九?”剑上凛凛杀气倏然惊碎眼前血淋淋的梦境,就是这一刹那间的失神,来人掌中快剑已刺到了身上,若非他机敏地将身斜了半寸,只怕此际心肝已叫人挑将出来。
回廊下小奴见状,也不顾院中刀剑纷纭,冲上前去一头撞开挡路的卫士,“呜呜呜……你们这些坏蛋死定了!”
慕容胤捂住大臂上的伤口,一边暗怪自己疏忽大意,一边朝面前哭唧唧的小奴使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房中安坐的人,又拿唇语向他知会,“皮肉伤,不打紧,莫叫他听去了。”
星竹瘪着嘴点点头,“殿下你快走吧!主子吩咐又吩咐,他不去找你,你莫往府中跑,快走,快走,恐怕一会儿老爷就过来了!”
年轻的黑衣卫士望望手中滴血的剑,又看看面前叫他刺伤的人,一时竟呆在原地,“……殿下?”
慕容胤投去赞许的目光,“好功夫啊。”
辛九想问,死士从不在人前露面,殿下怎会认得他,甚至还知晓他的序号?可面前人只是冲着他笑,哪怕险些被他杀死,也没半点生气的样子,笑得他好生局促,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星竹不敢吱声叫屋里的主子听见,只慌慌张张掏出帕子给人按住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回头狠瞪一眼吓得脸红脖子粗的瞎眼侍卫,“哼!”
他瞪完扭回来再瞧,只听见说话,却找不着殿下人影了,“今日擅闯,得罪在先,劳烦管事将院中仔细打扫,莫留痕迹,祸累旁人,院中卫士,个个身手过人,忠心护主,理当嘉许,三哥,切莫漏了赏赐。”
星竹才不管什么赏赐不赏赐,见跟前这呆呆傻傻的家伙还杵着不动,手里沾了血的利器,瞧着都怕人,“你们怎么还不下去躲起来,真等着老爷一会儿过来叫人割你们脑袋么!”
他一嗓子吼罢,院中黑衣卫士才呼啦啦收敛兵器,退回暗处。
裴老爷慌忙急火赶往中院,未曾见着院中景象,先听到三儿房内的琴声,弦音清越,曲调悠长,一时颉入云端,一时流入长夜,一时乱如丝网,一时惊潮跌宕,可进了院子,哪见得半个人影!
他以为受了欺骗,恼羞成怒转向方才传报的侍卫,“你胡言乱语些甚么!”
侍卫一脸茫然又兼惶恐,“不……不可能啊,老爷,方才明明……”
裴景灏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望见院中湿漉漉的地面,明显是刚刚泼上去的水。
裴景佑走到花坛旁,掐下一朵红花,指腹捋过花瓣,果然见红,“爹,有血!”
尽管他到现在都还接受不了慕容胤那人模狗样的混蛋就是几次三番搭救他兄长的天玄正宗,可娘说他是,他肯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