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贴身近卫李效垂下眼帘,颔首应道,“殿下国事繁忙,难以脱身,听闻小姐遇险,特遣属下前来探望。”
她满脸感动,“劳烦大人禀告殿下,今日有惊无险,我无大碍,叫他专心国事,毋要挂怀。”
“是,属下定当依言转告,敢问小姐,可知今日在崖下是谁人搭救了小姐?”
男人神色恭敬,礼数周全,她心中十分满意,只道连殿下的亲信都对她如此谨慎,足见殿下有多么在意她,她回想白日山中的事,仍觉心惊胆战,“那驽马四处狂奔,本小姐早早便撞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在回程的马车上,救我们的应当是相府的人。”
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显然未能得到满意的答案,“那小姐随行的丫鬟可知晓么?”
“你说柳儿么?她晕得更厉害,倒现在还未曾苏醒。”
男人点点头,不再追问,裴府的能耐,他自问了如指掌,可这一次派出的死士竟被人不声不响全歼在了山道上,着实匪夷所思。
蒋凤娇虽然嘴上矜持说不要挂念,可心里巴不得情郎对她神魂颠倒,日思夜念,“李护卫,殿下他……他何时来接我?”
李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殿下叫卑职问小姐一句,小姐果真不愿嫁进裴家?”
“当然不愿,难道我的心意,太子殿下还不明白么?”她话音未落,忽然对方手中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白绫,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这是要干什么?”
“殿下说了,小姐既然不愿,就帮小姐一把,全了小姐的心意,也不枉恩爱一场。”
她惊慌失措,转身欲走,可步子尚未迈得,失声尖叫之际已叫人一把捂住口鼻,白绫绞上喉颈瞬间拉成死结。
一夜风雨后,散开的浓云露出熹微的晨光,中院灯火亮了一整夜,天明时分烛泪淌尽,卧中门窗依旧紧阖。
“公子,我看过蒋小姐的尸首,虽然做得很像,但我能推断,不是自杀。”
从那位蒋小姐在蓬莱阁中与太子见面开始,裴景熙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太子若果真有意,早该派人去蒋家下聘求娶,何必等到此时旧情复燃,那位殿下倒也是个人物,这般心狠手辣,竟真能对一个倾心爱慕他的弱女子下此狠手。
星竹听得“自尽”已怕得不行,再听剑霖说“不是自尽”,便更加害怕了,他见主子出神,小心翼翼在旁悄声问道,“主子,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这女子虽然可气,却更可怜,遇人不淑,枉送性命。
他在想,那个扔下一句“多加保重”,便一走了之的“心上人”。
星竹见他不说话,担心地又喊了一声,“主子?”
他应声说道,“我在想,近来我是出不得房门了,你去一趟绿柳巷,若伏老近日无事,请他到北山小住。”
小奴一脸疑惑,“咦,公子为何不能出门?”
他摊开手边的竹简,拿起刻刀,摸索着将刀尖顶上竹面,“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孙氏正为山中险事后怕不已,清晨驿馆又传来消息,新任泰州刺史之女凤娇日间出行疑为山贼所辱,当晚在驿馆的卧房中拿金簪赐死了贴身侍女,而后悬梁自尽,馆中仆役发现之时二人皆已气绝身亡。
“三儿,你开开门,娘有话跟你说。”
“三郎,叫娘亲看看来,娘实在担心。”
“娘晓得你伤心,有事你同娘亲说一说……”
房中小厮从门内出来,满脸难色,“夫人。”
“三儿呢,我进去瞧瞧他。”
“夫人,三少爷心中正难过,此时谁也不肯见……”
她感同身受,实在心疼,在外默然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好,勿勉强他,叫他静一静,我先去,你们仔细伺候着,绝不可有半点闪失。”
“是,夫人。”
未过门的儿媳遭此大难,孙氏惊怕有之,惋惜有之,疑惑有之,她以为三儿痛惜爱侣,怨怒贼寇,怜悯娇儿,悲难自已,如此这般才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人也不见,她虽为生母,也无从安慰,只盼着查出当日作恶的那群山贼,叫孩儿出了那口恶气,也对蒋家有个交代。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城中不知自何处竟传出风言风语,道她的三儿是孤鸾寡宿,克妻之命,真真岂有此理!
“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怎能叫他们这般诋毁我儿!”
裴正寰扶着哭哭啼啼的爱妻,知子莫若父,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流言八成就是三儿自己放出去的,并且接下来肯定还有后招,夫人固执是不假,然他已能预见,夫人决计不是三儿的对手。
此时此刻,他原本应当坚定不移站在夫人这边,好好收拾收拾那个对亲生父母也使弄计谋的臭小子,但意料之外的是,朝中此际又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