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瘪瘪嘴,听他主子连蒙带骗,一脸将信将疑,“真的么?”
慕容胤脑中灵光一闪,抢过顾元宝面前的数术题,刷刷在纸上写了两个解题步骤,笃定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那那……那咱们去了还回来么?”
他戳戳已被他烦得快要爆炸的顾元宝,将自己写的答案推到小先生面前虚心请教,“回回回,去去就回。”
小安子才不相信他的鬼话,离开凤仪宫的时候,他主子也是这般信誓旦旦说去去就回,结果呐,从凤仪宫到德阳宫,从德阳宫出来,到了寒露宫,这下可好,叫陛下直接给撂出了皇城去,还回个屁呀!
慕容胤受了自家小奴一记白眼,交出去的题解得了一个硕大的叉,他心塞塞地提议道,“罢了,老说你们主子小气,出城前还想要什么,尽管说。”
小安子说就说,“要去最好的馆子大吃一顿。”
他想了想,最好的馆子……留香居?
留香居的饭菜其实一点也不好吃,小安子唆了一口面汤,听他主子坐在方桌对面语重心长如此说。
他瞧了眼对街留香居灯火辉煌的门楼和门前络绎不绝的食客,低头扒了一筷子汤里的面片。
一盆蒸肉,一盆卤肉,顾元宝吃得满嘴流油,大花,二花更像两头壮牛一样,恨不得连盆子也吞下去,小安子夹了一筷子,就着肉香又吞下一大口汤面,舌尖在唇角舔上一圈,嗯,是香。
眼见摆桌间麻利穿行的少年扛着食案又端来两盆热菜上桌,慕容胤瞧着新上的菜肴,出声叫住那伙计,“小哥,莫不是送错了,我们这桌的菜已上完了。”
那伙计扭过头来咧嘴一笑,“方才客官说,燕京最好的菜肴在街这边,不在街那边,说得在理,这两盆是我爷爷交代,特意送给您这桌的。”
“你是不是叫李耿?”
少年面露惊奇,“公子怎知小的名讳?”他未听得答话,却闻邻桌食客呼喊,扭脸便忘了名讳之事,忙又脚不沾地应声忙活起来。
慕容胤将新上的菜肴往中间推了推,一盆椒盐炙肉,一盆酱鸡,暗叹这老摊主也是个大方的性情中人。
小安子一边啃着鸡大腿,一边好奇地问,“主子,你去过对面留香居么?”
这话问得好似特别没有水准,他得了个白眼,只听主子说,“你家主子哪儿没去过?”
“里头的菜真的不好吃么?不好吃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去吃呢?”
提起此事,慕容胤也禁不住心生感慨,上辈子燕都沦陷,突厥人连他宫里的御厨都抓走了,后来都城虽然光复,但旧人已所剩无几,偌大的皇宫,连个厨子都找不着,无奈只好张榜另寻。
这摊主的孙儿李耿,也就是方才那少年,随后应榜入宫,一身精湛厨艺,不输先时宫中御厨,他在后来某次偶然的闲谈之中,从李耿口中知晓了这摊子与对面留香居的渊源。
李耿的爷爷李宏原是留香居的大厨,也是因为他做的一手好菜,令那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饭堂渐渐客似云来,有了名气。
李宏手下有一学徒,甚是聪明伶俐,老人爱才,便收入门下,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那徒弟学的虽是师父的技艺,想法却与恩师截然相反。
老人家希望珍馐美味能叫天下人人可尝,人人可享,那徒弟却偏要分个高低贵贱,欲将留香居打造成燕都最豪奢的酒楼,只接待京中达官贵人。
师徒二人为此屡生龃龉,那徒弟也是个有本事的,掌柜照他所说的门道经营,留香居果然日进斗金,生意越加红火。
老人年老力衰,又不识时务,对酒楼的经营之道颇有微词,一时备受冷落,他不堪其辱,一气之下便在留香居对面扎下了这个摊子,那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专门侍奉富商巨贾,他这边就粗陶大碗,浑酒劣茶,专叫贫者饱腹。
慕容胤说不出谁高谁下,有人巴不得似他这般,花最少的银子吃最好的菜肴,更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在对面买那个排场与面子,比如刚刚进去的他家老七。
“主子,你干什么去?”小安子见他起身要走,忙从碗里扬起脸来,急急追问。
“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于是小安子眼睁睁望着他主子撂下他们,自个儿大步走到街对面,进了留香居。
慕容胤不得不来看看,因为老七前脚刚进去,齐少东家口中那位出淤泥而不染,似莲花般清贵,听起来谁也请不动的锦莲公子后脚就到了,并且身后还跟着老五慕容琛的人。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是齐老板想错了,对锦莲公子来说,齐少东家之所以几番相邀都被婉言谢绝,说到底只是因为他一介商贾,虽富而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