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借口又是什么呢?哦,对了,是柔然陈兵边境,意图不轨,龙骧军整兵备战,枕戈达旦,封家老少没有一人走得开,连上京贺岁也分身乏术。他收到的密报里说,老头子近来跟突厥汗王频频书信往来,信中甚至还夹杂着暗语,他当然不会相信密报中胡乱揣测的那一套,毕竟,若封氏当真想联络外族造反,根本犯不着用什么暗语。
到了这般知天命的年纪,原本早该认命,可万万想不到一颗木还丹,竟叫他好似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年,有了这二十年,是否也就意味着,因年华老去,迫不得已只能寄希望于子孙后代去完成的事情,他仍有机会自己来完成,他知道,这就是他失而复得的年富力强的感觉,□□能够担负起野心,野心更能让□□踔厉风发,不知疲倦。
他扎在燕国疆域图上的目光不由自主掠向北方辽阔的原野与南方富庶的水乡,若能抓住这二十年光景,砥砺奋发,再度放手一搏,那么目之所向,是不是就能似他少时所梦想的那般,悉数纳入大燕的版图。
“主子,主子,药来了!”
小安子端着煎好的药急急匆匆跑来,慕容胤伸手接下,“回去看好元宝,这没你的事儿了。”
小安子一脸不放心,“主子你可小心点儿啊。”
“知道了,快去吧。”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头儿真真药到病除,第二天鬼族身上的气味就消偃许多,溃脓的创口也有了收合的迹象,第三天时分,连他都忍不住长舒一口大气,总算没被他熏死。
只不过到第七天,慕容胤还未来得及前去拜访老人家,予他答复,就发现自己一时心软,捡回来的是个比他想象中更糟糕的大麻烦,伤势刚见好转的鬼族在头天晚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在黎明之前遍体鳞伤地回来,而当日城中就传出有人夜闯康王府的消息。
慕容胤蹲在可怜兮兮的鬼奴面前,伸手戳戳他身上新添的伤口,“出了门左转左转再左转,你知道路怎么走吧?”
绿眼怪吃痛地闷哼一声,却低垂着脑袋再不吭声了。
“你除了吃,就是给我惹麻烦,我救你真纯属失误,你能有多远走多远,就当是报答我成吗?”
男人抬起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委屈地瞧了他一眼,仍旧一句话也不肯说。
慕容胤沉默片刻,“康王府还有你的同伴,对吗?”
他话音未落,那双蓦然张大的绿眸终于变了颜色。
慕容胤默然良久,康王府中的人,可不是说要就要的。
看来又得去求老爷子了,那些药人百毒不侵,老头儿最是熟悉,须得再讨一剂良药,至少在他入内救人时,能叫那鬼奴乖乖听话,莫要癫狂抗拒,横生枝节。
慕容胤路过绿柳巷附近的药铺,正看见那人身边的小奴提着大包小包从药铺里出来。
“星竹。”
小奴看见来人,眼睛一亮,“拜见殿下!”
他想起上回在老头儿那里碰见的人,莫真是身体不适,“买这么多药做什么?”
小奴忙道,“回殿下,都是补品,主子吩咐送给三殿下。”
“慕容誉?他怎么了?”
“殿下忘了,上元夜三殿下被刺客行刺,受了伤,听说一直没好透。”
慕容胤真忘了,况且这么长时间,就是剜下二斤肉也该长上了,他点点头刚要走,忽然又顿住脚步,“你主子同他很好吗?”
小奴没心没肺,张口就来,“好啊!主子卧床时,三殿下就经常来探望,对主子格外关心,而且殿下学富五车,人又细致体贴,常得主子赞赏。”
慕容胤沉默,老三的为人虽不怎么样,但闭门索居与世隔绝了二十年的人总算也学会交朋友了,“好了,你去吧。”
“哎!”星竹想起什么,“殿下要去绿柳巷吗,我家公子正在老太医那里呢!”
“他没病没痛,老往那里跑什么?”
星竹当然晓得主子是关心殿下的伤势,但主人吩咐了,不让他乱说,“唔……兴许鱼比较好吃吧。”
慕容胤听这小奴胡言乱语,裴景熙眼睛看不见,从来不吃鱼。
老太医今日身心舒畅,三儿一早来陪他下棋,连杀几盘,甚是尽兴,下午又同他研论医道,分拣药材,只是眼见得天已黑了去,这孩子心不在焉,却仍不见回府的意思,他心中生疑,好奇问道,“三儿,你老实同我讲,今日究竟有什么事情?”
裴公子笑问,“长辈莫不是撵我走么?”
老太医抚髯大笑,“老头子巴不得你在我这儿住下,日日陪我解闷聊天。”
裴景熙随口说了个理由,“听大哥说三殿下的伤势一直不见好,我叫星竹去买了一些药材,稍后回来还得伏老瞧瞧哪些可用,也好差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