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青白懵懂青涩,在深宫长大的他看起来还有着点不谙世事,哪怕受尽苦楚,在过去的八年里,也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伺候好帝君罢了。
后来他在空弦的教授下懂得了,原来那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那暴君不当人。
脸上的不谙世事,也就成了伪装。
因为,那能保护自己,于是他懵懂的问空弦,“师傅,想想也有错吗?”
空弦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在对上他冰蓝色的瞳孔时,总是意外的明亮。
他喜欢这个带着外陆血统的徒儿。
眼睛很漂亮,如他的娘亲那般,可惜也因为这算眼睛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但这一切,都是上位者无德的错。
他现在只希望青白快点长大,能够懂得伴君之道,由内而外的改变陛下的暴戾脾性。
神国有救,生活在天光陆地的无数普通百姓才有救。
对这个徒儿,空弦是寄予厚望的。
相对的,对他也就耐心许多,会给他分析讲明,并引导他去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脱困,“想想是没错,人都会思会想,但得分时候,譬如你现在身陷囹圄,与其想外面世界多大,想以后出去如何如何,不如先着眼当下,想着怎么脱困。”
这时候的青白还有点孩子心性。
新奇的想法被摁下去很难受,但也找不到话反驳,因为空弦说的是对的,随即点点头表示赞同。
“……也对。”
忽然,他耳朵翕动,听见脚步声往这边来。
转头望向门口时,便有侍卫过来在门外禀报,“国师,闵相带着诸位大人过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离开后,空弦忽然笑眯眼望向青白,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徒儿,为师给你个机会,你去会会那些老狐狸,若能兵不血刃让他们离开,就算出师了。”
“出师……有什么好处吗?”少年不懂,出师之后是不是不能来国师府了?
“当然有,闵相那刚正不阿的脾气,向来反对我这朝外臣,如今陛下采纳了我裁撤军队,将军费用于民生的谏言,肯定要打上门的。”
“那跟我出师的益处有什么关系?”
空弦睨他一眼,“你轰走了他们,不仅证明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而且还传承了为师的心眼和嘴皮,这难道不是益处?”
“那……我还能继续来国师府吗?”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空弦张开双臂对他说:“我这国师府将来都是你的,你想来就来,你是圣子,不要把自己真的当成陛下的禁脔,躲是没用的,迎难而上才是出路。”
是啊,事到临头怼着脸来的,怎么能躲呢?
青白长呼一口气,戴上面具起身出亭子上马,其他人见状连忙上马跟着,原地就留下个懵逼的包括。
不是,不查他们犯的事了?
“台首!台首!”包括回过神追出去,但他们已经一骑绝尘跑出老远,看方向,是往哨所去的,“那,那个补给,怎么办啊?”
此一去,青白到了山脚下便没让人跟,而是自己上山。
半途下起鹅毛大雪,他脱掉身上的裘绒随意丢弃在路边,像个无所畏惧的攀登者,但看起来更像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他在努力的想要挣脱过去的阴霾,哪怕需要再次经受抽筋扒皮的痛苦。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此时正坚定的望着前方的皑皑白雪和黑色枯枝。口鼻呼出白色的雾气,青白脑中思绪纷杂,嘴中不禁喃喃低语,“师傅,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要再回到过去了……”
现在想起来,黎明前夜空弦服毒自杀就是个阴谋。
他就是想要隐居幕后,让青白掌管金银台后,自己好脱身去做别的。
那会是什么?
是复辟神国吗?
还是建立个他心中所想的大同国度?
但无论如何,青白都不想被当成提线木偶!二十年,他整整用了二十年才把金银台发展成现在的规模,维护了天光陆地的太平,岂能让那糟老头子硬生生的毁掉?
他要把人找出来。
用自己。
就这么一步步攀登上去,就不信那死老头看见自己这一副疯癫寻死的模样,还能继续藏着!
“小白……”
“殃殃?”青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扭过头看时,身后并没有人影。
已经天黑了,他不知道自己攀登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被皑皑白雪刺激得红肿流泪,又被寒风吹得灼痛万分,脸上的皮肤更是被风雪刮得生疼,他的手脚也几乎麻木,几乎是爬着的。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但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身后只有自己爬行攀登出现的雪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