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台又问:“我不过一介卑弱女子,如今却敢说这档子大逆不道的话,你可会觉得伤风败俗?”
“在这世道想活命不能算作大逆不道,也没谁规定女子一定该是什么样,你只管按自己心中想要的样子活就好。”
开解完她,裴玉斐忽而揶揄一笑:“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看重我的看法了?”
谢书台一顿,两颊忽然飞上一片薄红。
是啊,她怎么就突然问起裴玉斐来了?
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也懒得向旁人解释——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与谢若和心生龃龉,生了这样大的嫌隙?
可她就是这样问了,没有理由,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问一问吧,看看裴玉斐是如何想。
或许是先前对付洛怜枝的时候,裴玉斐在一旁出谋划策,让她产生了不少依赖,因而下意识想要知道他的看法。
“就只是问问,别多想。”谢书台抿了下唇,“你继续在这儿看着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要去府衙?”裴玉斐合上了手上的书,“正巧我也要去,不如一道?”
刚抬起要走的脚就这么收回,谢书台狐疑地看他:“你要去府衙做什么?”
“不就是皇家别馆的事?”裴玉斐摊开手,颇为无奈似的,“先前洛怜枝打的那仗动静挺大的,别馆里又刚闹出一条人命,这下岸止城跟雍朝的表面关系也维持不下去了,刚好你想起兵,你爹跟你哥应该不会拦你了。”
谢书台正是打算去府衙劝说谢远征同意自己起兵之事。
而今她的打算刚巧与裴玉斐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话撞上,谢书台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
“猜的。”裴玉斐说,“也不难猜,看你这表情,我是猜对了。”
.
如裴玉斐所说,如今岸止城跟雍朝的关系并不算好,谢远征再怎么想要顾全大局,被雍朝害死了两个儿子的事是真的——虽然顾如期只能算个养子,但好歹是从小在城主府里养大的,近段时间他又接手了不少府衙的工作,算得上城中一名能臣,洛怜枝却把他害死了,谢远征不可能一点意见也没有。
但他没谢书台那么大的胆子
再说洛怜枝虽然攻打了岸止城,却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雍朝皇室授意的,岸止城这算打碎了牙还要往肚里咽,
而且他们这本来就是雍朝属地,皇室只是允他自治,却没真的让他分离出来,谢远征若真谋反,恐将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谢书台不怕。
本以为这事只能算是党争派系互下套子,谢书台匆匆赶来,三言两语就唬得众人相信了这是个外交事件。
岸止城八十年来始终独立于雍朝之外,谢书台说起假话也信手拈来,没几句便将童禹气的吹胡子瞪眼:“诡辩,都是诡辩!岸止城每年都要向朝廷交奉徭役,如今你空口白牙就说岸止城不属于雍朝,怎能服众?”
谢书台眨了眨眼,语气无辜:“岸止城不是已经许久没交税了吗?”
想起当日皇城传来免去岸止城徭役赋税的消息,谢书台还曾在心里骂过那老皇帝伪善,而今却恨不能跟他供上香台拜上几拜:若非那老皇帝伪善,如今她怎么说的过童禹?
童禹与她争得面红耳赤:“那是陛下的恩典,是特许!如今却被你拿来做文章,少城主,你要不要脸?”
脸当然是要的,但在要脸之前,她得先活命。
谢书台缓缓摇头:“纵观古籍史书,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天朝上国直拉着别人指说旁人的东西是自己的,童大人才是要不要脸,而今见我年纪小,想欺瞒我,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谢书台你!”童禹瞪着眼睛,一只手扶着胸口,看得出来,要是谢书台再刺激几句,他能当场吐出血来。
谢书台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说:“我们这里是关外,都是些乡村野教粗鄙的人,我年纪又小些,童大人还是别跟我计较,否则连个小人都说不过,那才是真的丢了脸面。”
“你!”童禹说不出话了,一旁的谢远征也看不过去,连忙劝说:“书台,算了。”
“我二哥的命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书台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无情道:“来人,把皇家别馆的人都押下去,听后发落。”
侍卫们不敢上前,只是为难地看向谢远征。
童禹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不成?”
“我爹这里的人不听我的。”谢书台“啧”了一声,冲外面喊道,“进来帮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