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李承霖停住,微微蹙眉,等待着江辞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我记得我进京赶考时,大街小巷都在传礼部尚书家千金得了怪病,以及北溟玄珠之事,不知道殿下是否也有这等本事?”
“你要我将陆行密之事宣扬出去?”
“没错。”江辞坚定地说,“把陆行密兄长是如何被舒允之残忍打死,陆行密是如何报案无门,又是如何被枭首示众等等事迹,添墨添彩地散播出去,若边关也能知晓此事,那就更好了。”
陆行密在边关戍守多年,在士兵间具有一定的威信。然而他的兄长被皇亲国戚所害,他却报案无门,上至帝王太后,下至官府官差,个个都包庇凶手,他只好亲自手刃仇人,最后落得个枭首示众的结局,当真凄惨。
若将此事宣扬出去,百姓们会对朝廷产生怀疑,将士们更会寒心朝廷的做法。虽然朝廷的公信力会有所降低,但这是李承贺一手建立的朝廷,也就是说,损害的其实是李承贺的公信力。
李承霖微微一笑:“阿辞所说甚是有理,我即刻就办。”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即刻去做,只是需要殿下首肯。”
“何事?”
“我夜观天象,察觉天泽二十年二月初,东越将有大旱,恳请殿下重启废弃的隐州堰,完善水利,以备不时之需。”
李承霖重复了一遍江辞所说的日期:“天泽二十年二月初?”
江辞点头:“明年二月初,一直到十月份,东越足足有八个月没有下雨,河流枯竭,井水干涸,粮食无收,百姓们苦不堪言。”
李承霖皱眉,表情严肃:“当真?”
当然是真的。
上一世,天泽二十年二月初三,江辞被关入天牢那天,天空飘着小雨。
但也是从那天以后,东越八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
直到十月初五,李承贺一杯鸩酒了结了江辞的性命,江辞倒在李承霖怀中时,听到李承霖用颤抖的声音求她:“阿辞,不要闭眼。别睡!千万别睡!”
话音刚落,电闪雷鸣。
闭目长眠前,她听见李承霖大吼:“李承贺!本宫要你陪葬!”
还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想毕,江辞苦涩地说:“当然是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承霖的眉头也并没有舒展,反而愈加紧蹙,她道:“既如此,那的确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我便将重启隐州堰一事交由你主理。只是……”
江辞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适时打断了她的话语:“殿下,我知道你担忧百姓受苦,但这东越如今是他李承贺的一言堂,若没有他下令,地方官员也不敢轻举妄动。你非诏不得回京,难道要派人去跟他说,东越明年有大难,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就算你真的那样做了,他也不会信,他只会觉得你离了京城心生不满,借此诅咒国祚。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反而更加麻烦。”
“我从来是信你的,你既说明年有大旱,那必定会影响到千万百姓,难不成真要我放任不管?”
上一世,江辞在牢中,饭菜尚不能果腹,没有水喝,嘴唇一直是干裂的。推己及人,又听狱卒的言语描述,亦能想象出外头百姓的日子该有多苦。
就连李承贺赐她鸩酒时,她还在可惜,这样一壶甜甜的梅子酒,要是没下毒该多好,也许便能拯救几个饥不择食的灾民了。
正因为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江辞肯定是不愿意东越重蹈覆辙的,可东越是李承贺的天下,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其他人无法撼动分毫。
也许,只有重蹈覆辙,才能够破茧新生。
江辞放平了心态,做了最为艰难的决定,冷静解释道:“就像我刚刚所说的,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李承贺,他若真的一心为民,仅为了这么一句无端的预言就开始重视起来,那便不是他了,你也不会如此殚精竭虑了。”
“话虽如此,可真到了那个时刻,恐怕我会愧疚难安。”
江辞放低了声音,缓缓道:“你我都不愿,但若真要成就大事,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把损失降到最小。像隐州、青阳郡、嘉州、褚州、曜州、雁城等比较亲信先帝和你的州郡,我们可以私下传信过去,让相关官员完善水利,以备不时之需,但不可摆到明面上来。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承霖听完,低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