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不清楚为什么,但如今他明白了。
另一侧的岑慕宁猛地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缩紧了衣服, 带好毛绒绒的帽子, 拎着一筐东西往外走。
大雪已经停了,只剩下毛毛的雪粒, 街上的行人也已经很少了,就连新雪的脚印也几乎没有多少,只不过放眼望去, 家家户户的红灯笼也已经挂好了。
她脚步很稳,即便知道后面跟着某人, 也依旧没有停下来,这件事,他想来便来吧。
来到一处空地,只有一株老树停留在此,高大且落寞,独伴风雪与黄沙,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沧桑,斑驳的刻痕一丝不少,自岑慕宁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已经见到过这株老树。
她仰头看了许久,似乎想把它的每一寸都铭记在心。
半晌,她才恍然一笑,在树下清出了一片空地,拿出筐子里的食物,摆放整齐。
一壶酒提在手里,她看着那摆放整齐的贡品,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烈酒入喉,辛辣刺激,慕宁眉头微皱,还是咽了下去。
她其实并不爱饮酒,一直都是,喝过最多的也不过是果酒,但谢京昭走了以后,她才发现,烈酒才最能浇愁。
远处的江无妄同无疆一起来到这里,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江无妄才喃喃道:“你先回去吧。”
无疆没有反驳,直接离开。
偌大的冰雪地里,唯余她们两人。
江无妄缓缓走上前,只见岑慕宁跪坐在地,怔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随后,她拿出另一壶酒,打开后一股脑儿地全倒在了地上,雪花瞬间融成碎冰,聚集再一块儿,好像有人特意在哪里踩了踩。
岑慕宁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无妄想了想,没有答话。
“你们小将军的生辰。”
岑慕宁微微一笑,脸颊泛起红润:“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谢老太太最是清楚,每年都拉上我一起过。”
“京城的雪下得早,我就给他堆个和他一般高的雪人,说,他一天天长高,我堆的雪人也就一天天长高。”
“可惜啊,我的雪人再也长不高了,他甚至没有等到今年的雪,就永远停在了十八岁。”
江无妄怔怔地望着她,末了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天冷了,地上凉。”
岑慕宁没有理会,一壶酒下肚,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喝醉了,那双迷离的眼睛望着江无妄,眨了眨,笑道:“谢京昭,生辰快乐。”
江无妄伸出扶她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直到确认她说的是醉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
岑慕宁伸出泛红的手,委屈道:“你看,都红了!”
江无妄会意,把她的手紧握在拳里。
“谢京昭,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无妄微顿:“我不回来了。”
岑慕宁蹙起眉头问:“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不想回来见我?”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岑慕宁嘟囔着,压抑着委屈。
“因为……”江无妄一时说不出来话。
岑慕宁额头贴近他的胸膛,似乎是有些难受,喃喃道:“谢京昭,你什么时候娶我?”
江无妄只觉心跳霎时间漏了半拍,在这一片风雪中,仿佛只有胸膛前的那片温暖。
“我……”
岑慕宁恍然笑了起来,那双澄澈的杏眸直直地望着他,带着看穿一切的的神情,缓缓说:“谢京昭,你会骗我吗?”
江无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眸子一沉,到:“你没醉。”
“酒喝的多了,自然就不醉了。”
两厢陷入沉默,四周除了肆虐的狂风,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岑慕宁微微仰头看他,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滚烫的泪水落入雪地,仿佛紧紧地嵌入了其中,盛开一朵朵雪花。
“谢京昭,你骗我。”没有撕心裂肺,只有苦不堪言,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她全部了力气。
“抱歉,慕宁。”
岑慕宁直起身子,猛地保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呜咽着,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流泪了,可是到了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抱得很紧,仿佛是在泄愤。
“你骗我,你骗我……”岑慕宁重复着,却又哽咽到说不出话。
江无妄突然想起这一路上,岑慕宁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对他讲着他们的往事,或许,她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又或许,是有人故意透露。
他只能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抱歉”,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笨拙地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