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样?”朴素质倒好奇了。
“我看破红尘,不近女色啊。”
朴素质笑的不行,差点滚倒在地,被姓徐的无耻人士搂住,隔着衣服在腰侧啃了几口。
他按了按眼角,继续解释道:“——我自认那块同心佩,所以取了这个字。”
徐倏蹭来蹭去:“好傻啊哥哥。”
朴素质不置可否:“接受传承以后,我开始学幌道之类的东西,卜蓍、算卦、请神……我都会的太快了。又不幸活的比很多人都久,这东西鸡肋无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好在,就在我快要无聊死的时候,你来啦。”
“关我屁事啊。”徐倏尾音发黏,正常人听了估计要掉一地鸡皮疙瘩。然而朴素质先生显然不正常,比他更黏腻地回道:“因为你刚刚向本道长求了一条狗绳,本道决定正式收你为徒——恭喜!继任有望!我族的未来都在你手上了!你可千万要振兴壮大!”
“不要,”徐倏笑眯眯道,“听说真正的族长传承都是以生代死,你传啊,传完我就杀光全族。一条狗都不剩。我做事最靠谱了。”
“哦。那你杀吧。”朴素质松开手,“请便。”
徐倏的手被他带上胸膛,按在那里。他很歪门邪道地摸了片刻,就意识到什么了——
这底下一派平静。
此人没有密折。
一个没有痛苦的人,世界上竟然还有从来不痛的人?
没有痛苦烦恼,岂非也不会有喜乐?
殊可知七情六欲本出一体,不可能缺哪部分,只会全部成空。
朴素质大笑起来:“我落地就开始笑,烂透的身世,四处乞讨的童年,明枪暗箭的族斗,没有一件是让我觉得难受的,对这些东西,我只是觉得好奇,好奇的不得了。风水轮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说好玩不好玩啊?那些人死了活了,你觉得我真的在意吗——”
他是真的不在意。不止是这些寻常挂绊,就连生死,他也抱着“好奇”的态度看待。
如果当时徐倏不在,他自己投入那座琉璃塔里试试轮回,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徐念恩知道。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也不会就这样坠死在这片镜花水月之中。
万劫不复。
但他还是非常不要脸地黏在了这个人身边。就像一条认主的野狗一样,甚至维持了幼童的样子,坐实了义子身份,真的就那么一心一意地扮演一个人的成长,在朴素质身边跟从了二十年。
所有人都觉得此道独门秘传,他们师徒和睦,真乃奇谈。
梁昭登基那天,所有南征北战的文臣武将,包括朴素质都到场。对着天坛祖灵,梁昭宣布国号为新,又钦赐朴素质为国师,可问诸事。
彼时已经弱冠的徐倏跟在朴素质身边,生动地表演了一个青涩青年的形象,甚至在他师父被封的时候,喜形于色地差点失礼。
武皇帝原谅了这种十分乡野的举止,将最繁华街道的一座宅邸,赐给了新立的国师。
那就是以后徐念恩住的地方。
朴素质也是在这里死去,惊慌失措的小厮看见,从此谣传了很久的徐倏弑师传闻。
其实徐倏这个人非常恶毒,很多常人觉得是准绳原则的东西,在他身上都没有效果。弑师这种事一听就是他的风格,但实际上,他还真的没有做。
朴素质的死要从武帝梁昭的暴毙说起。
当时大将军苏循还在各地平乱,京中所剩的良将不多,只有把守九门的一位开国老将。而梁晏的谋划可谓细水长流,日进一斗,非常细腻地逐步突入,而后一击毙命。其人之谨慎,心思之深沉,蛰伏之耐心,绝非常人可及。
还是太子的梁落尘青葱年少,不堪大用,盖因皇后林贞保护的太好。梁昭重情,后宫只有林贞一人,子嗣稀缺,因此被梁晏钻了大空。
立国后,梁昭并未杀戮功臣,但一步步将他们卸权远放,以至于到最后孤立无援,连身中邪法都无人提醒。
其实只要他有时间抽空见一见自己下旨封的“诸事可问”的朴国师,也许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故事。
但朴素质这个诸事可问其实做成了诸事不问,朴先生人如其名地安静,倒不是因为要避祸,而是因为他算到了自己的死期。
徐倏问过是在何时,只得到:“不久。”这样敷衍的回答。
朴素质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存在的必要作用就是让新朝立国,梁家取代顾家,再把那个失散民间的皇子找回,我之所以可以测算天机,都是因为上天需要我完成它。一旦这件事完成了,我就没有存在的理由。所以必死无疑。”
徐倏讨厌死“失散民间的皇子”这个物种,道:“哪天我杀了他喂狗。简直煞星。到底谁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