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的血契……”朴素质吸了口气,“哪儿来的?”
徐念恩亲昵道:“我师弟给我的呀。”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真的有师弟,而且说到他啊,那真是清新脱俗雪莲花,幻美流荧第一枝。蓬莱岛上转生魂,广寒宫中莫能追,说不尽的风采,描不完的……嘶!”
——啪!
朴素质出手如电,一巴掌打的四周空气如冻。
徐念恩撇过脸去,——右脸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对这种羞辱,他不恼反笑,扯住朴素质手腕欺近,彼此都能看见眼底最细微的纹路,朴素质看见他眼底幽邃一片,如万骨之墟般森寒:“我说,师父,见面就给我这样的大礼,我受的起,我怕你受不起啊。”
朴素质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盘桓:“你真是不怕死。”
“怕死的人都在求而不得。”徐倏更靠近些,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好像随时都会碰到。这个近在咫尺的程度,呼吸相闻,就像世间很多很多看似一致,其实截然不同的东西。
就像男人女人,长着一样花纹的长虫。总有一条是天然剧毒的。
“我这个人最恨求而不得。”徐倏道。
朴素质瞳孔微缩,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冷静:“你想要什么?”
徐倏又玩他的天真把戏:“是不是只要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还是又要我等几百年,等到你愿意入毂的时候?”
“我不跟你说废话,”朴素质淡声道,“给不给关你屁事,你所能做的只有说或者不说。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倏就缓缓松手,他其实比朴素质更高,堪称人高马大,看着好像能一拳打十个。但那个搂抱的姿势却是弱向的。
他好像灵魂十分弱柳扶风,用了一个强行拥抱的姿势来反向依偎着另一个人。朴素质的手腕被他抬起,粗糙的绷带掉在地上,徐倏靠在他肩上轻道:“我可以不用药帮你愈合。”
“舐伤?”朴素质竟然知道,而后说,“我就说我没算错吧。你就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这话笑点何在,“野狗”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久久不息。
墓室冰冷,沉在地里的灰尘都像是死的,到处都是祭器,随葬的棺椁摆在中心,长明灯已经碎了。
看来自封的野王,还是不能死后遗千年。
但割腕的伤口愈合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漆上了一层云。
徐倏的五官没有攻击性,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莫名其妙相信他的长相,因此特别方便行走江湖,骗的人感恩戴德。
当然,作为迷惑性极强的芈族族长,朴素质先生深谙此道,因此并不被他迷惑。
手腕愈合后,徐倏没有起身,就着那个半跪的动作直接靠在了他腿上。
他闭上眼,感觉脸上被一只手不停地轻拂,好像一只飞鸟在云里筑巢,很小幅度地转过脸,说不好嘴唇和那指尖擦过了多少次。
“谁给你起的名字?”这时,他听见对方问。
“难听。”
“谁给你起的名字?”徐倏就笑,原话奉还,“难听至极。”
“我自己取的。”朴素质道,“你刚才打碎的那盏灯,曾经埋在我们的祖坟地,有一个犯禁的女人被关进去反思,第七日,她在里面产下了一个婴儿,那时候,她已经死了三天。”
“那是我的生身母亲。”
“怪。我族除了不能师徒通,还有什么可禁?”
朴素质久久不语。徐倏思来想去,蓦地睁开眼:“哦,她就是犯的这个禁对吗?”
“是。”朴素质竟也没有几分提起切肤之痛的难受,露出一个幽昧的笑,“所有人都喜欢去犯禁,越不让你做什么,你就越想做什么,这是天性。”
徐倏就也笑。鼻尖蹭到他腰侧,一股难言的淡香钻进魂魄里,就像万千雪莲在烈火中焚毁。又凉又热。
他掐紧这腰,想攫取更多气味似的埋耸:“对。”
有手指落在他脸侧,好像是要推开,但没什么力道,逗犬似的戏着。
“我爬出来,看见囚室空无一人,石门紧闭。地上有一块同心佩,已经碎了。上面还有一段留书,里面是一段相约私奔的海誓山盟。”朴素质说,“把我带出墓穴的人告诉我,我一生下来就笑,可能被诅咒过。不然就是我生母被鬼帝附灵过,总之,我不祥。”
“不详。”徐倏重复,“千百年来还是这套,异端便是非我族类,一律打死。精彩。”又问,“所以,私奔的另一位主角,娶了几个‘如夫人’?”
“真会问。”朴素质沉默半晌,“六个。”
“是吧。”徐倏没什么意外,“像我这样的人,可是很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