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一把扫帚是不会中毒的,游丝显然也有大爱无疆的那胸怀,被蛇牙戳两下,流两滴血也不算什么。疼是自然的,但也没有林瑟玉浑身窟窿那么疼。
游丝那天搭救人,其实也很累了,最倒霉的是他把人送到对岸,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结果差点被岸上的人抓起来。
据说他们发现一种可以点金的秘术,方法是把千年人参用秘方和宝鼎煮熟,至于这个千年人参,不一定是人参,只需要魂元的节数很少就可以。
游丝被黑了几刀,迫不得已化作原形才逃走,回到流渡酲谷,这才捡到林瑟玉。
重伤的灵蛇本就魂魄不稳,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之下沉寂了许久才缓缓苏醒。这期间极其虚弱的游丝就一直带着她,一边去灵气比较充沛的地方调养,一边打探神明和恶鬼的消息,顺便找徐念恩。
不过寻仇和寻人都一样,讲究缘分。
游丝和林瑟玉并不知道降真的来历,即使耳闻过这“最后一位神明”的名头,也不会想到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更何况多年又过,关于降真的诸多传言,已经变得真假难辨。
在众人口中,神明有时光风霁月,有时疯癫如狂,有时道德败坏,宛若有八百张面具,一天戴一张。但那其实只是许多恶人干了缺德事,不好狡辩,就统统留名降真,以至于大神无形中背了好多锅,百年之后还招人骂,颇冤。
游丝虽为道德天尊的法器,但由于天尊本人攻击性就不是很强,实际上拂尘习得的术法只能自保救人而已。本身脆的跟纸一样,很容易就吐血了。
流渡那一折腾,他带着林瑟玉流浪,当时蛇还不能变回人形,两人餐风露宿,每当游丝为了躲人在夜间爬到树上去打坐时,林瑟玉缩在他袖子里看见深蓝的雾霭如油彩般抹在孤峭的山峰,而月亮的边缘不知为何发着微紫,那种时候,她的心中是最迷茫最冰冷的。
就像被天地全都抛弃了,冷血动物从头到脚都僵硬如铁。
好在这种时候,游丝会主动伸手,把她捞进更深的袖中,温暖的体温马上就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那之后,她就能睡一个短暂的好觉。
梦里神明和鬼魂都还在那临水的小苑里,常有不通文墨的农夫前来拜访,给脸色微不自然的“神明副官”带份量很足的腊肉或一把水灵灵的白菜。
谈笑无鸿儒,往来全是白丁,那时反倒无忧。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诚然如是。
从流渡流亡出来,不知道哪个多事的给人族传授了一大把乱七八糟的简易小法术,花样百出用途广泛。其中有许多可以识别阴气的,比如食灵小喇叭花——林瑟玉这种妖兽一进店,所有的喇叭都开始不要命地喷警报,颇贱。
这时候游丝就惨了,被人族乱棍打出都算是轻的,跑的慢了说不定连他一起抓了。
因为那时候,点金也还是很猖獗的,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总是听闻哪位名士大儒无故失踪,时隔几年骨头在哪里挖出来,都切的很整齐。
这种恐怖故事听多了,哪怕是游丝都有些谨慎了,这才开始住在树上。
又过若干年,两人经过清野,发现此地灵力格外充沛,也许是因为无数古樟留于此地,于是就决定留下。
游丝买下了一个山上的小屋子,带半个院子,这屋子是农夫在果园附近盖的,方便守园。但十分闹鬼,主人迷信十分,很想出手,刚巧林瑟玉求之不得被鬼闹,搬进去第一天甚至第一次安心打坐了四个时辰,一举修出了人形。
游丝当时刚把灶台洗干净,回头一看手一抖,木桶里的水又洒了一地。
林瑟玉无情嘲笑他,飞了一个小人得志的斜眼。
可惜林缺德等了半夜,一个鬼影都没等到。
她等的昏昏欲睡,朦胧中感觉到有人轻轻碰她的肩膀,那动作很是生疏,一瞬间她睁开眼,却发现是游丝。
也许是她眼中的失望太明显,游丝愣了愣,低声开口:“明大人应该是不会轻易令自己认死的。”
游丝身量像即将弱冠的少年,长相虽不丑陋,但随了无欲无求的道衡,与明艳得令人过目不忘的林瑟玉相比,实在是太寡淡无奇了。
要不是那一头白发太标志性,恐怕丢在人群里,转眼就会被淹没。
他的声音也像少年,有种永远都在青春时期的特有的清新味。听在耳中像风铃一样安静。
林瑟玉转过头去,鼻尖发酸:“那他在哪儿呢?”
沉默。
片刻后,林瑟玉听见游丝说:“流渡被焚毁以后,不知道你是否也有感应,我收到了大神的号令。那是属于一个阵法的——分阵至少也有一方水土那么大,总阵恐怕覆盖了整个第二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