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一个想守护,一个不想。
人头攒动,倒映在如雪的眼眸里,像海市蜃楼。
明韫冰说:“这里有一个大阵,就快要成形了。”
梁陈顺着他的视线,面上竟然没有多少惊色。
“是冰火吗?”
明韫冰颔首。
梁陈能猜到并不难,现如今芈族三大秘法并不是什么秘密,流渡收容人其实并不挑剔。但莫名的,大都是些常人。
徐念恩算是一个例外。——他本身也很例外,身为人族,却在芈族中长大,之后进了肃邪院,学的都是那些旁门左道的歪法。
但他又没有金丹。所以很难对这个人定性。
梁陈其实只找过徐念恩一次,——这位算命先生不知为何对他敌意很强,全程拿鼻孔看人,一副对待拱白菜猪的模样。
勾陈的上次转生劫本来记忆消逝,唯留情感。但入世第一天明韫冰就把封印撕了,所以还记得肃邪院旧事。
对“阿静大师兄”念恩这个人,他当时一直待在荷榭,其实只从那对师徒的自来熟里发觉了一点一厢情愿。
明韫冰没把自己当过“师弟”,甚至很少称呼那对不靠谱的师徒。但会把他们送的东西都妥帖地收纳起来,哪怕是和自己审美相悖的东西。
光阴几变,一个小小的门派风烟寂灭,徐念恩仿佛与时光互不理睬,罔顾了苍老轮回的规律,“长成”了青年模样,蒙住了双眼,就再也没有变过。
民间驻颜旁门颇多,只要不害人,单单害己,神明是从来不管的。
而过去还有遗留问题——尤其是对凡事都喜欢较真的明韫冰来说。
外头忽然一阵骚动:“大神!大神呢?典礼快开始了,主神位还空着呢!”
人家都是扮演神明,梁陈是本色出场,但还是迎合风俗穿了身描金边的红色神服。看着格外喜庆,明韫冰此时才注意到,打量了一遍才松开手:“去吧。”
虽然话还没说完,但外边催的愈发急,梁陈也无法,只得握了一下他的手,又低头勾着他的下巴亲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回家说。”
“喔。”明韫冰按了一下微麻的唇瓣,转身听到珠帘脆响,又迎面发现几架人高的灯座,红烛烧得分外热烈。照着一片连绵梳妆台上形状各异的妆奁。
他端详了片刻,才发现——这里不会是人家新娘的梳妆室吧??
梁陈好大的脸皮厚度,居然把他推这里来胡闹。
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但层层叠叠的如梦红纱分开,只听一串清脆的银铃声,跟着就看见两只小巧玲珑的铃铛飘了过来,一副盛情邀请的意思。
明韫冰想了片刻,跟了上去,转过几步,只见纱幕之内是一座大床,床前铺着游龙戏凤的金红地毯,俨然一副洞房之景。
这景致竟然和他在情天恨海望见的清渼帝姬大婚的场景很像。
那凤冠霞帔的新娘也坐在床沿——不同者只在那新娘并未披盖头。
她生得颇为漂亮,不同于鬼族那种美至妖异夺目,而是人族常说的盘靓条顺,打眼看去又水灵又朝气,像枝头的灼灼桃花,正在花期。
这新娘并不给人一种等待郎君的感觉,倒像心情愉悦了,自己穿了件红衣裳盛装打扮来回馈生命。
明韫冰喜好美色是天然的,入神地看了半晌,才被对方的一声轻笑打断出神。
“好看吗?”她问。
“嗯。”鬼帝大人很不要脸地搬运说,“美若夜雪。”
新娘噗嗤笑出来,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灵动起来:“这是谁夸你的呀。”
明韫冰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比万鬼之渊,比樵夫一家,都更亲切。
他甚至有种感觉: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一定是一位长者的葱茏记忆。如花的当年。
“是刚刚那个人吗?”新娘笑眯眯地问。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走神和冷淡外表。
明韫冰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双手按在身边,注视过来:“他对你好吗?”
向来巧言善辩的人,词穷而乏味地回答:“很好。”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兴致勃勃。
“一见钟情,诓了两回,就把他骗到手了。”
“这么厉害呀?不过凭你各方面这样出挑,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哦。”
“……出挑?”
“对呀,”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我一样出挑,不是吗?”
那双眼睛竟然和明韫冰的如出一辙。
直到此时明韫冰才想起来问她:“你要嫁给谁?”
十分出乎意料,新娘摇头:“我不知道啊。”
“为什么会不知道?”
“媒人说好了,父母看过了,都说很好呀。”她轻轻歪了一下头,晃了晃脚,那是很娇俏的动作,“我也觉得他很好,虽然没见过面,可他的名字很好听,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