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挡着路,一言不发,好似一群刚爬出寒蜮的恶鬼,其中几个还有点眼熟——正是刚刚被徐晓晓吓跑的。
游龙子说:“他们是来敬神的。”
梁陈往里一看,眼珠子差点被一阵邪气冲瞎,忍无可忍地一偏头,心想这帮人绝对没在里面干正事,徐晓晓又还在里头,也不知道怎么,竟然一声都不吭。
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喊道:“把他们抓起来——就是这群外乡人乱了我们的阴阳序!”
梁陈一看,那痦子兄的肩膀上不知何时飞过来一只白鹦鹉,从头到脚无瑕如玉,唯眼珠子是两滴黑,冷冷地瞅着他们一众愚民。
刚才那话就是它说的。
话音未落,几个大汉就冲出来,个个手里扛剔骨刀,把他们仨团团围住,好像一群马上要剁成饺子馅的饿死鬼。梁陈一时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没有轻举妄动,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老神棍的肩膀:“慢着!”
游龙子以为他有高招,毅然转身:“施主请!”
就看见梁陈给了他一个“信我”的眼神,飞速从袖子里勾出一块白手帕,风姿万千地摆了摆,好有骨气地说:“在下投降。”
所有人:“…………”
一刻钟后,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拉进了破庙。
明韫冰的结拉的最松——那捆人的大汉看着他就莫名惊惧,随便捆了捆就逃也似地跑了,感觉自己多碰他一下就会变成一道血淋淋的加餐。
玄帝庙本来就被一把火烧成了乞丐窝,破败不堪,只有那尊神像的高十几丈依稀还撑得起旧日的气势磅礴。可那雕塑也被烧得遍体鳞伤,连现在是笑是哭都看不出来。
一进来梁陈就发现了——这雕塑的位置放的很巧妙,不止是高大,连房顶横梁,左右两边的残破护法像,以及还未被火彻底焚毁的墙刻,都是为了衬托它而精心构筑的。
这种设计把那尊神像衬托成了不容置喙的视觉焦点,所有进庙的人,只要不是瞎子,第一眼一定会被它吸引注意力,然后产生跪拜皈依的无限冲动。
明韫冰一踏入大殿,整座破庙就猝然一惊,肝胆俱裂地摇撼了一下,几道长缝瞬间从天花板爬到墙角,被地面的惊尘填了个满怀,嵌在墙上行将就木的几个陈年灯座接连依次地就了木,还就出了爆头的气势——被烫得发热的灯油飘了个天女散花,地面上被砸出成片灼伤的深凹。
其视觉效果,简直就像他踏进了什么人的肺腑。逼得这人沉寂千年的心肝胆肺一齐从眼珠子里喷了出来。
梁陈还没想完这个恶心的比喻,就听见镗然一声巨响——一口鼎在这惊天动地的“故人梦”里被震灭了平衡,翻了。
成分不明的热汤从倾倒的鼎里泼洒了出来,扩散而去,却诡异地停在了某一处,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它似的。而溢出青苔的裂口砖面上,几道纹路一闪而过,快得像被天狗撵的雪白流星。
但梁陈却看清楚了,何况那纹路还相当的眼熟,他在凉珂的红颜枯骨中也见过——
造化!
就在这时,笼罩的黑雾心有灵犀似的散开,露出了这大殿四角的真容。
只见正对着玄帝像——也就是勾陈上宫他的石塑,本该是顶礼膜拜的地方,噤若寒蝉地坐着一圈半大孩子,莲花瓣似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在打坐。
梁陈因为自己比较不学无术,一看见这种正襟危坐的姿势出现在孩童身上,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肉痛……
尤其是他发现每个孩子脸上都面无表情,然而眼珠子却满是惊惧,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动弹不得似的。
这是炼地神的造化——阵眼上却没有人,放的就是那口青铜鼎,小孩或高或低地悬着,围成了一个奇异的立体阵势,莫名地让梁陈想起了寒蜮那寂寥的宫门。
拥着大悲宫的,那八十一道迷离往复的鬼门。
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八十一道——还缺了几个口子。
而且徐晓晓和大雪不在里头。
“这俩熊孩子,又欠捶了。”梁陈调动起了放在徐晓晓身上那点火,却感觉不对——她气息很远,居然在千里之外?难道这傻鸟还能无师自通缩地成寸不成?
他正想不明白,那领头的大痦子吃了一嘴的灰,顶着被灯油烫出来的两块斑秃,恶狠狠地指挥鹦鹉说:“放蛊!”
久居过溪的游龙子脸色一变,好似反胃,看样子肯定耳闻过这“蛊”的凶名。
这位神棍胆量只有米粒大,看见几个壮汉包抄过来,下巴跟眉须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抖,状似发病。
几个喽啰翻出两管竹筒,那竹筒外勾的花纹毒蛇一般爬着,不知道填的是朱砂还是血,看起来异常邪恶,里头肯定没装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