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陈懒得跟它掰扯“妖不妖”的了,皱眉:“大煞又不是白菜,怎么还遍地都是了。——那雪豹不也是?”
说到这个,彡又道:“此地阴阳序已乱,常有地动发生,那变金台里面放着一座九龙地动仪,快成喷泉了,每天都在吐珠子,本地人吓得病急乱投医,又拜你……玄帝又拜鬼的,都没用。须把那大煞除去,才能暂保平安。”
梁陈一指被“葵花点穴手”的游龙子:“他说的大火是怎么回事?你们保民,就是这么保的?”
这个“你们”真是让白骨很生气,很想把他提溜到第一阶天指着仙箓盅上的尊名叫他看看清楚——什么叫“你们”!
怕不是在人间睡了这么些年,把脑袋也睡掉了半个。
然而白骨只是一缕微魂,再窝火也甩不起他到千里之外,只好说:“那是天诫,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当时那妖魔——”它疯鸭般开合的下巴突然一顿,接着忽然卡壳了,刷的一下溜进了梁陈袖子里,比偷情的外室躲得还快。
游龙子一个恍惚,流畅地接上了刚才的碰瓷大业:“施主,施主,再赏口饭吃吧!行善积德,我玄黄大道一定让你尘缘美满,命走红鸾,抱得美人归——”
梁陈一个哆嗦,就看见他的“尘缘”——明韫冰又出来了,目光幽暗得难解。
不过他没还搞明白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虚从何而来,游龙子“嗷”地一声怪叫,手里一空,梁陈已经被一阵黑风三步刮到了明韫冰面前。
“呃——”
梁陈半个字都没憋出来,人就被抓了一把,明韫冰面色非常冰冷地扫视他,那眼神跟有一层实质性的霜似的,刮的梁陈从头到脚凉飕飕的。
明韫冰猝不及防地把他拉近,在他颈侧闻。
梁陈顿时就跟个给爱人戴绿帽子的渣男似的,唯恐脖子上有小狐狸精留下的唇印,僵硬得好似一只座山雕。
他下意识心想:“不对啊,一根骨头而已,我干嘛这么紧张?他们俩就算不对付,难道还能掀天不成?”
彡这厮吧,本来就是天上下来的,气息跟梁陈同出同源,藏他身上实在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以至于明韫冰就算凑这么近,拿出了他们鬼族的嗅感,也愣是没马上判断出到底是不是有个间谍在。
他目光一扫,想直接扒光了搜身,手刚放在梁陈腰带上,游龙子奋爪腾蹄地“游”了过来:“老朽引路十五年,一向有始有终,几个人进去就几个人出来,一次四十七两,包君满意!包君满意啊!”
明韫冰没理这推销,使劲一扯——梁陈猛地抓住了他的腕,无辜道:“怎么了?”
他表情演纯良还真是蛮容易糊弄人的,而扒人衣服这种事讲究一次到位,否则很容易变成明目张胆的流氓。明韫冰眼里沉浮半天,不动了。
他眼里的风暴渐渐平息下来,不知道是自己给自己说了什么。
白骨缩在梁远情的袖子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宛若标本。
梁陈抓着他无名指,揉了一下:“你也太黏人了,我不就半盏茶没跟过来吗。”
“…………”威风八面的鬼帝看了他一眼,对这个“黏人”不置可否。
梁陈没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乐呵呵地跟神棍说话:“游老先——你接着说。”
这个“游老先”一出口,明韫冰跟老神棍都表情一静,然后一个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一个抖了抖胡子,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麈尾,端起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样。
就是如果能再洗个干净澡,把这一身的三千凡尘都洗了,可能会更“仙”一点……
这老头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是条瘸腿的游龙。
马在破败的台阶下踢泥巴,沐着树叶的碎影,才走了两步,游龙子就滔滔不绝成了一条口水龙:“其实根源还是方才我说的那把火,它把庙烧了,都传这个庙是鬼帝伐松岗,取五行灵气,雕琢了四十九天才落成,这里面用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寒蜮的那种瘴气……哎,对,就像刚刚这位施主把公子你刮过去的那阵风。”
梁陈明白了什么:“那种火把附在庙上的东西烧下来了,天长日久,形成了煤祟。——是什么?”最后一句,他问的是明韫冰。
明韫冰眼里绽出一点寒凉的笑:“是我。”
梁陈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意——”
“小心!”游龙子突然伸手一挥,那黄不拉几的麈尾嗖的拉长一丈,雪白霹雳般抽开一道噬人的刀锋,那人直接被掀飞,跟着“当啷”一声,砍刀砸在地上的声音,极脆。
三人往后一退,门后嗖地钻出几条莽汉,皆面无表情,领头的年轻人被晒得黢黑黢黑,右眼下一颗颇碍观瞻的大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