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舒捡药的动作一顿,思量片刻后道:“军医?俞将军太瞧得起我了,如此重任我恐胜任不了。”
俞尚临局促至极,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借口,但只要见着人还在此,被拒绝了也无妨。
“沈大夫可再思量思量,军中伤者甚多,而会医术者甚少,常缺人手。”
是了,今日沈白舒在营里闲逛时,无意中去了伤兵营,里面受伤的战士都疼得不住叫唤,看那军医忙得脚不离地,就上去帮着换药,缠细布。
虽说伤者很多,但都是刀剑伤,又无其他杂症,一个军医除了在战后忙些之外,其他时间都挺清闲。
士兵们个个身强体壮,也很少感染风寒或者得重病。
所以军医这一职位在沈白舒看来就是俞尚临要赏赐他一碗饭的闲差。
沈白舒权当俞尚临是因为自己竹屋破烂无处可去,才提出来的建议。
当军医自是不用了,自己都是个要命的主,毒发作起来还得让旁人来照顾。
况且他也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他是要藏起来的人,要渐渐淡出这个世界,越少人认识他越好,这样离开时才不会留恋不舍,心存遗憾……
不想让人知道他命不久矣是因为旁人一旦知晓要么对你格外关注,时刻都会谦让你,要么全都透着可怜的目光,然后感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短命呢?”
俞尚临见沈白舒无反应,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又道:“医治受伤的将士,将士守卫家国,这样算来,沈大夫也是报效国家的人了。”
“我从未如此想过。”
“??”
对于沈白舒来说,从未想过要去做报效家国的事,在他看来,救死扶伤就是他这一辈子的要职。
在中毒后,更是不曾想自己要去做一件伟大的事,伟大到可以和家国有关。
无论是征战沙场平外敌,还是庙堂高处谈阔论。
他只是个平民,做的事也是寻常无比,眼下有一个人告诉他‘你可以做报效家国的事,还是凭着你自己的技艺。’
他权当笑话听了去,也不会因为旁人不知他本身情况让他做事而生气。
俞尚临不明其意,接着又道:“救百姓也是救,治军士也是救,沈大夫你觉得如何?”
如果自己还能活下去,定是愿意的。
可他快死了,他已经不想再与外界有更多牵扯,想让自己余下的时间都波澜不惊,平淡如水……
沈白舒冷冷的回道:“报效家国?我志不在此,军纪繁琐,我委实不喜。军医一职,我不会当。”
整理好药材,沈白舒兀自出了帐子,余俞尚临在里面眉头紧锁。
很快,俞尚临调整好情绪,其实大概都猜到了沈白舒会拒绝。
但当听到亲口说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两人各自离去,谁也没在搭理对方。
次日清晨,沈白舒出帐见梁郁尘在遛马,便问道:“你家将军呢?”
“哦,去雁鸿城回禀军务了。”梁郁尘好奇,沈大夫居然会问自家将军的去向。
心想,难道将军已和沈大夫成好兄弟了?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
本以为沈白舒还会多问几句,没想到“哦”了一声便走了。
梁郁尘:真是奇怪,难不成吵架了?不该啊,吵架问将军去向做甚……
沈白舒去了伤兵营,帮忙照料着伤兵,不当军医是一回事,身为医者治疗伤患又是另一回事,沈白舒过不去心里的坎,自顾自的较真着……
俞尚临要面呈军报前往了雁鸿城。
雁鸿城——澜州首城,在聚风城西侧,俞尚临快马加鞭跑一日才到。
俞宗廷在府内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便挥戟在院中武了起来。
老头子虽已年过五旬,但因常年征战,身板硬朗,拔起长戟依然迅猛有力。
俞尚临到府上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俞宗廷已备好晚宴给他的儿子接风洗尘。
俞尚临进了院子,见没人,便喊道:“爹,我回来了。”
突然背后杀出一阵凉风,一把长戟刺了过来,俞尚临察觉后弯身一躲,见居然是他爹,便知道他爹是要与自己比试一番了。
躲过一刺,接着又横来一棍,俞尚临继续躲。
俞宗廷出戟速度极快,俞尚临躲闪不及,就只能硬着头皮抬臂去挡,再顺势一握抓住戟棍往身前一拉,但是没拉动,俞宗廷顺势向前一探,从另一只手挥出短刀直逼俞尚临面门。
俞尚临只好放弃拿戟,身体往后一仰,一脚踢向俞宗廷拿刀的手,两人都分散开来。
“停!爹,放过我,我知错了。”俞尚临抬手制止道。
俞宗廷脸上显出威严,睖他一眼,转身进了屋“进来吧,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