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佑对这位外婆,自然也是十分尊敬的,将剥出来的虾肉放在她盘子里,主动解释:“前几天在外地,您叫我,没能及时赶回来。”
外婆没计较,目光上下扫他一圈儿,拍拍他的手背,爱怜地说:“瘦了。”
“您这是长辈看晚辈,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够。其实我一点没瘦,出院之后,小舅舅找了个厨子上门做饭,还给我养的更壮实了。”
陈嘉佑伸长胳膊夹菜,长睫一落,投下一片阴影,风轻云淡地道:“我读大学那会儿,您许诺说,等我有了想结婚的姑娘,就把您陪嫁的镯子给她,还算数吗。”
另一头,有道爽朗的男音传来:“哟,这是,有心仪的人了?”
开口的人是郑佳茹的未婚夫,他还不知道过去家里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一件好事。
随即,郑佳茹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衣摆,男人也是个人精,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讪讪地闭嘴了。
陈嘉佑从容地点头:“对。”
一直没开口的郑澈这会儿接过话茬,说给坐在上位的父母听:“是Barry的高中同学,姑娘家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现在在杂志社工作,拿过不少奖,很优秀,我在医院和她见过一面,长得也很有气质……”
顿了顿,又看向气定神闲的陈嘉佑:“你们真打算定下来了,先领回家里见一见。”
言下之意,别自个儿瞎做决定。
他向外婆要镯子也没用。
他结婚,得问他爸妈的意思。
尤其是陈家老太太的态度。
她不点头,谁说都白搭。
陈嘉佑充耳不闻,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
等到筵席散了,外婆叫他上楼,去卧室拿了镯子。
他高兴的不得了,甜蜜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哄的老人家特别高兴。
两人下来时,正迎上陈铎锋和郑觅夏进门。一对般配的夫妻立在玄关处,铁面无私的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小心翼翼替妻子解开缠在发饰上的碎发,臂弯挂着她的外套,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手,款步进来。
陈嘉佑的笑意僵硬一瞬,很快恢复自然,扶着外婆走下楼梯。
郑觅夏柔柔地唤他:“阿佑,腿恢复的怎么样了?”
陈嘉佑不冷不淡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然后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托辞太晚了,拎上车钥匙就走。完全没把刚进门的父母放在眼里。
郑觅夏的面子上挂不住,用手肘拐了下身旁的陈铎锋,暗示他追上儿子聊一聊。
陈铎锋沉默一秒,眉心一皱,明显的抗拒,却还是转身出去了。
门即将关上时,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冷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脾气这么温和的孩子,没见他和谁闹过红脸,唯独不和亲生爸妈亲近,你们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春日才进行到一半,夜晚的风中掺杂着闷热的气息,夏日就有提前到来的征兆了。
陈嘉佑火气旺,早早换上了短袖,一上车,打着火,先开了空调。
副驾驶门被拉开,陈铎锋坐上来,冷着一张脸,不像是要跟他缓和关系,反倒像来气势汹汹问罪的。
陈嘉佑把首饰盒子放在座椅中间,先开口,没什么滋味地叫:“爸。”
“嗯。记得抽空回英国看一看你奶奶,她一直念着你。”
陈铎锋落下车窗,胳膊架在窗棱上,吹着晚风,侧脸刚毅。
乍一瞧,父子两个眉宇间的神韵实在太像了,连那份高傲都如出一撤。
陈嘉佑嗯道:“等忙完这一阵。”
陈铎锋眸子一眯,不满地哼声:“你这些年在国内忙着冰球比赛,顾不上回家,为国争光,是好事,也没人催你。但现在已经退役了,又在瞎忙什么,连长辈的面儿也没时间见?”
话音一落,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面上少见的滑过一丝无奈,叹息:“非要搞什么游戏公司,家里这些产业还不够你折腾的吗?你想做,也行,当个爱好培养就够了,没必要投入太多的精力。”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嘉佑曲起指节,无甚耐心地敲了敲方向盘,黢黑的眸底闪过阴霾,声调也冷了:“靠谁也不能靠你啊,没跟你叫板的金钱和权力,保不齐哪一天,你又把我卖出去了。”
“你——!”
陈铎锋下颚绷紧,咬着牙,差点骂出声,突然记起出门之前郑觅夏的嘱咐,硬生生把呵斥咽回去了,脸色憋得铁青。
这几年,上了年龄,陈铎锋的脾气缓和不少,平时也跟着郑觅夏礼佛,难得情绪起伏这么剧烈,眼前一阵阵冒着黑。他心里默念几遍清心咒,缓了缓心情,问:“你跟你外婆要镯子,是有想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