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心跳都漏了几拍,磕磕绊绊道:“谁、谁给你打扮成这样的?”
老板娘适时从背后赶来,笑道:“这小公子名唤阿烛?长得颇为俊俏了,就是……执意要用面具挡住面容,真真是暴殄天物。因此我与姐妹们便按照最时兴的装扮,替他好好生生打理了下。”
听这意思,是连老板娘都见过阿烛的真面目了?
温眠脸上的神情便淡了好几分。
阿烛见她这样,变得更加慌张起来,眼见温眠转身便要走,忙小跑至她身边,反反复复地朝她比划。
[别生气了。]
[不要生我的气。]
温眠也不知自己这些任性脾气是从何处来,总归就是控制不住地冷着脸大步向前走去,根本不想看阿烛的任何手势。
直到最后她听见沙哑生涩的声音低低从背后传来:“眠眠。”
那声线略带熟悉又低沉得陌生,温眠终于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去。
于是她瞧见阿烛仿佛被遗弃的小狗站在原地,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握出一束野花,朝她递了过来。
先前的所有烦躁、愤懑顿时烟消云散,温眠在冷静下来后甚至有些后悔,深觉自己不该对阿烛如此冷情。
算了,那件事就此揭过吧。
她叹了口气,亦是缓缓又珍惜地从阿烛手中接过了那束鲜花。
第22章 东陆来使(二)
只不过是简单的接花动作, 阿烛却站在原处呆怔许久,像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
温眠捧着鲜花走出好几步后,才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来, 因此问询地朝他望去:“怎么了?”
阿烛像是被她的声线唤醒,回过神摇摇头, 嘴角却像是心情颇好般上扬起来。
结果开口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生气了,对吗?]
温眠轻描淡写地瞥他:“刚才不是还开口唤我么?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
阿烛支支吾吾半晌都答不上来,着急忙慌地还不小心踢到旁边凳子, 差点直接和桌椅摔成一团。
两人这路走来收获无数城民的惊艳目光,若是他在此处栽个跟头, 不知多少妙龄少女都得春心破碎。
温眠抬手扶住他的胳膊,好不容易才阻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而阿烛刚刚站稳便侧头朝她露出个腼腆的笑来, 半颗尖尖兽齿若隐若现, 直到这时, 温眠才发现他的嘴角在笑时会露出小小的梨涡。
若是他以前的扮相, 那鬼面不仅能遮挡他的神色,还会给他平添几分诡秘。但如今的镀金面具只挡住半张脸,因此许多灵动表情就被温眠一览无余。
……看上去有点傻。
包括撞到桌椅这种事情, 也很傻。
温眠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这场景很是熟悉, 令她想起遥远从前的某个妖族少年。
是所有的妖族都有类似的性情, 还是说……
温眠光是升起这个念头,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有这个想法, 连忙又将这离谱的怀疑火苗掐灭。
但相处这般久,那些介怀种种终归需要得到个答案。
眼前这人明明愿意对陌生的老板娘示以真面目, 也明明曾两次开口说话,可为什么对上她时, 就不愿露面也不愿开口呢?
以前温眠只觉得是对方不想与自己牵扯上因果,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理由就站不住脚了。
若是因果能可视化为丝缕红线,想必两个人都快要被这因果线牢牢实实裹成茧,根本就分不出个你我来。
既是如此,阿烛到底是因何理由才只选择对她隐瞒?
区别对待的落差太大,温眠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阿烛其实……是有点讨厌她的。
不行,不能再兀自揣测下去。温眠深深吸气,努力使自己不要被情绪控制。
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早日问个明白。
如今两人恰好行至客栈下楼的拐角,温眠终是忍不住,捧着鲜花回身,挡住了阿烛的去路。
“阿烛。”温眠望向尚在无辜笑着的男子,轻声叹息道,“你到底是为何……只单单不愿对我展露真容呢?”
楼梯的空间极其狭仄,阿烛所站的地方又恰好是拐角里边,左右都有墙壁阻拦,他有些慌张地左右看看,最后无奈发现,自己竟是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
温眠下定决心要追根揭底,因此再次上前一步,严丝合缝地与两面墙壁形成个囚笼来。
两人如今衣物轻薄,稍稍靠近便能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妖族的五感更为灵敏,阿烛笨拙地竭力别过头去,都还能清晰嗅到温眠身上有沐浴后末药和柚叶的味道,还有一些……属于温眠自己的柔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