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外边的人意识到我们见死不救,肯定是宁愿同归于尽,也要将我们的屏障破坏掉。”刑夙月挽了个剑花,“现在我们的敌人,是这些仙门弟子。”
符婴亦是站了出来,无数荧蓝飞虫从她袖中飞出:“生死关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说的都是没错的。温眠也在心底认同,她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保护好身边的殷玄烛,避免他被陷阱彻底吞没了去,如果非要她再做选择,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是会以殷玄烛的安危为先的。
“救救我——”有修士凄厉大喊起来,打断了温眠的思绪。
她惊醒般抬头,看见一个年轻弟子正浑身是血地趴伏在屏障上,苦苦哀求地朝她望过来。
但一根带着尖齿头颅的花苞飞快朝他冲了过来,精准地咬在那个弟子的咽喉上。
温眠甚至能听见花苞不住咀嚼的黏腻声响。
“救救我……”弟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睛虽还盯着温眠的方向,但眸中光芒已经暗了下去。
他就这么在温眠的眼皮底下死去了。
温眠微微颤抖起来,再抬眼去瞧屏障外的其他人,只见所有的修士都在魔物的攻击下仓皇逃命,大多数人前赴后继地来到屏障外头,挤挤挨挨地想要冲破屏障进来,少部分则已经慌不择路,四处想要寻找躲藏的地方。
在屏障外头的人被吓得不轻,求生本能令他们用尽全力往前拥挤,很快温眠就看到离她最近的人面色变得青紫,眼睛也渐渐往上翻去,是快要被后面的人挤得窒息的模样。
而更远处那些想要躲藏的修士,则转瞬就被千奇百怪的魔物吞噬撕碎了。
惨不可言,惨不忍睹。
温眠的心慢慢揪紧,忍不住道:“人太多了,他们会被踩踏而死的!”
巫颉淡淡回头看向她:“这反而更不能出去,若是出去了,你也救不了任何人,他们现在基本处于拔都拔不出来的状态。”
温眠有些懊恼——这人怎么从他口中就从没说出一句好话呢。
殷玄烛如今半躺在她怀中,却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眠眠,你想救人吗?”
温眠眼神都有些涣散,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与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是被君凛设计谋害的无辜人,我理应是可以去帮助他们的。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是我走了,或许你就真如巫教主所说,就……”
她都不敢继续说下去。
温眠太害怕了。她已经经历过两次即将失去殷玄烛的时刻,每次心底的绞痛和悔恨都做不得假,若是这次还要让殷玄烛离她而去……
温眠心想,她自己肯定也是会疯的。
拯救苍生,和殷玄烛,她的天平永远是倒向殷玄烛这一边。
所以……就算这些无辜的人死在她面前,就算她见死不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温眠紧紧闭上双眼,可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沁出血珠来。
殷玄烛很安宁地注视着她,最后唤道:“眠眠。”
温眠便猛地睁开眼睛,逃避似的不再去看屏障外的修士,只紧紧盯着殷玄烛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阿烛,你要不要吸我的血?这或许能帮助到你。”
殷玄烛却摇了摇头,转而道:“眠眠,做你想做的事情。”
“什么……意思?”温眠有些不解,“我想做的事情,就是今后都和你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不,不是这样的。”殷玄烛缓缓抬起手来,去触碰温眠冰凉的脸颊,外边的修士惨叫越发凄厉,听起来就像风声。
殷玄烛听过这样的风声,那是在沵茵秘境的隧道中,也是他长久以来,最无法跨越的心魔,最无法摆脱的噩梦。
“人是很贪心的。远古时期的人有了丰收,便想着长寿;有了长寿,又想获得神的力量。而当我们以前一无所有时,便想要自由;等得到自由了,又想要获得爱。”
“而现在啊,我不仅想要眠眠爱我,还想要我们能生活在更好的世间,比现在好上千百倍的世间。眠眠,你会想看到那样的东陆吗?”
温眠跟随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笃定地点头:“我自然是想的。”
哪怕她经历过那么多磋磨,那么多亏待,可等到如今跨过千山,再去回想时,她记得的只有繁花盛开的金合欢树,沙滩上金黄的阳光,溪水潺潺的寻常村落。
如果真让这些魔物肆虐下去,不仅仅是这些素昧平生的修士会死,当初帮助过她的人们,也是会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