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能轻而易举以空拳击碎巨石的人, 温眠这辈子就见过一个。
漫天碎石从温眠身侧飞过去,没有一块伤及她分毫。
而后就见刑夙月的玄色身影如苍鹫出现在眼帘中,她的衣袖不知何时已经碎裂掉, 露出了精瘦有力的双臂,如今正一手稳稳拽着巫家兄妹的衣襟, 一手往前伸拳,替温眠击碎岩石而来,看上去格外……骁勇善战。
温眠一见是他们, 哪怕随后而来的修士们皆满目惊恐,她心里的害怕都减了几分, 忙伸手去将巫家兄妹稳稳接住。
“这是怎么回事?”刑夙月瞧见陷在地面中的殷玄烛。
殷玄烛还能勉力冲她笑笑:“中陷阱了。”
但他被埋在地下的身躯已经被倒钩刮出淋漓鲜血,如今甚至已经从地缝中沁了出来, 看上去格外可怖。
“你别动他。”温眠依旧保持着扶住殷玄烛的动作, 忙道, “不然会拉扯得伤口越来越大。”
“这陷阱设计得刁钻, 恐怕是活不成。”巫颉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传来,让温眠蓦地心中一沉。
怎么会活不成呢?不现在还能看到殷玄烛鲜活地在她身边吗?陷阱刁钻,那破坏陷阱不就好了?
她堪堪忍住没有反驳, 只将目光落在符婴紧紧扶着巫颉的手上:“你们受伤了?”
“无碍。”巫颉神识倒是清醒的,就是脸色白得像死了三天一样, “我稍微动弹下就会这样, 死不了。目前最紧急的——”
他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而是甩开符婴的搀扶, 咬破手指往地面按去,瞬间升起一道屏障出来, 将后续坠落而下的飞石挡在屏障之外。
但此举也引起了其他修士的注意,不要命地想往这边赶来。
这屏障看似平平无奇, 可在东陆也就只有几家仙门之主能操控,又被称为镇山结界,是专门用于保护仙门不受外界攻击的法术。
君凛此次召唤仙门百家,可没有白颂年那般的威望气势,再加上他年纪尚轻,几家长辈也不好出面,因此来的都是仙门中与他同辈之人。
这便导致,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巫颉能展开镇山结界,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将众人保护下来。
温眠看到有修士在半空已经力竭,连御剑都再坚持不下去,惨叫着从高空跌落下来,也看到有修士慌忙向往结界这边赶来,却被飞石砸中,满头鲜血地倒在地上。
但在这场混乱之中,她又发现更多端倪。
飞石对于修为深厚的修士来说,自然是不足为惧的,哪怕是刑秋池这种被灵药堆起来的半吊子,都能轻易躲开。
也正巧了,在温眠看到半空中御剑穿梭的刑秋池时,刑秋池的视线也落在了他们这边,当即面上狂喜,可目光一转落在被巫颉挡在身后的刑夙月上,顿时又心生不忿,带着杀机就要朝这边冲来。
然而他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刑夙月这边,因此整个后背都忘记了防备,就在御剑冲来的瞬间,他忽而感觉到胸口一凉。
那种感觉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
他是家中长子,刚发出第一声啼哭便接受整个刑云宫的祝福,生来就拥有刑云宫少主的头衔,哪怕地处边境,但一丝寒风都未曾近过他的身。
他从不知晓寒冷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直到现在——
脚下的本命长剑蓦地往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刑秋池便也从高空坠落了下来。但下落的趋势才进行到一半,他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挂住,再度停在空中。
好冷,浑身都变得冷了。
刑秋池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往自己胸口望去,看到一根鲜红色的长吻从自己胸腔内探出,正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这场面过于惨烈,看得温眠都不禁呼吸一窒,忍不住转头看向刑夙月的方向。
刑夙月当然看到自己的哥哥濒死的画面,她眼角抽动了下,很快就收回视线来,口中说的却是:“大家小心,君凛追上来了。”
君凛?这又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符婴快速给温眠解释如今的情况:“君凛以为你死了,便开始发疯,说要全天下人为你陪葬。”
“这关全天下人什么事?不是他要害死我的么!”温眠怒得失声吼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刑夙月提防地祭出长剑,看向潮水般往镇山结界涌来的修士,“总之便是,君凛召唤的那些魔物,现在正在追杀我们,如今刑秋池被杀,修士们人心大乱,定是要把巫教主的屏障当做救命稻草的。”
巫颉扯扯嘴角,灰白眼眸十分漠然:“我很弱的,救不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