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只剩下温眠的大喜之日。
殷玄烛记得很清楚,温眠的大喜之日在十年之后,她正是因为在出嫁路上遇到魔族过境,才失去灵髓,上一世只能垂垂老去,对上庄明音也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殷玄烛决定选这天来改变温眠今生的命运轨迹。
“你当初的那个担忧,我也曾有过。”拓跋越打断殷玄烛的思绪。
“什么担忧?”
拓跋越啧了声,不耐道:“就是妖族的那个诅咒!你既然开始修行心脉,就会加速妖血在你体内的流转,也就是说……你会发疯得很快。”
殷玄烛愣了下,心中陡然一沉——如果他在温眠进长留之前就变得疯魔了怎么办?
拓跋越沉沉注视着他,忽然挑了挑下巴:“我再教你一个法子。”
“什么?”殷玄烛不疑有他,急切地看向拓跋越。
“妖族中流传着一个以血融成的契约,被契者会永远忠于契者的任何指令,哪怕那个被契者已经陷入狂躁,法咒也会强制他听从自己主人的命令。”
拓跋越说得玄妙:“这个契约是妖族共有的秘密,没有人愿意让人族知晓,因此也绝不允许同族与人族定下此契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戏谑地看向殷玄烛:“小友,但我觉得和你有缘,这个契约……我就教给你如何?”
“只是啊,这样一来,等到你疯魔之后,就真的变成了那个人的一条狗,毫无尊严,只听从对方命令。”拓跋越语气恶劣,“哪怕那个人最后移情别恋,爱上旁人,你也不配说任何不甘不愿的话,只能看着对方投入别人的怀抱。”
“再仔细想想吧,小狼崽。”拓跋越靠在石壁上,闲闲道,“若是你的爱人要命令你去保护她移情别恋之人,你当真会愿意吗?然而那时你已不再有任何神智,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太好了。”殷玄烛蓦地道。
“什么?”拓跋越的话被打断,怔了怔才看向他。
殷玄烛却是很开心地笑起来,像是根本没将拓跋越的劝告听进去,又像是彻底解决了某个难题。
他尚在雀跃地说道:"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以后——"
而画面骤然一转,眼前的大妖消失不见,只见秘境中狭仄的走道。
“以后什么?”温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殷玄烛这次没有犹豫,坦率地朝她轻声道:“以后就算我不再是我,也还有你真正的家人爱你。”
所有的幻觉悉数消失,殷玄烛清醒过来。
刚才出现在耳边的温眠声音只不过是神志不清的幻觉一部分,如今四周到处都是纷杂的惨叫和谩骂。
他如今状态很不好,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如今缓缓抬起手来,连袖口都湿漉漉的浸满了血,正不断朝下急促滴落着红色水滴。
殷玄烛慢慢反应过来,在彻底失控的妖血操纵下,他应当是离疯魔不远了。
他方才找到了那群秋家人,不曾说一句话便大开杀戒,尸体于他身后垒起一座小山,挡住了秋家人往温眠所在斗室出逃的路。
“你会遭天谴的!你会不得好死!”秋凤弦声音破了调,近乎癫狂地朝他诅咒。
殷玄烛根本不在乎这些咒骂,漠然地抬起长匕,快步穿过层层保护着秋凤弦的下仆,将长匕深深埋入秋凤弦的胸膛。
女子单薄的身躯仿佛被冰冷的长匕冻到,剧烈颤抖起来。
殷玄烛猩红的眼眸垂下,忽然记起,当初秋凤弦就在温眠出嫁的那队人马之中。
她会不知晓秋涵雅的计划吗?
可能吗?
殷玄烛面色不改,手腕一动将埋在秋凤弦心脏处的长匕旋转一圈。
于是秋凤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往后边瘫软倒去。原本风光无限的秋家下任家主,在彻底的实力碾压面前,生命也只不过是尖甲间能随意碾碎的野花野草。
所有下仆都骇得不敢动弹。
殷玄烛已经不在意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他只知晓,所有谋害过温眠的人,都该死。
秋家人该死,长留山该死,刑云宫也该死……哦对了。
殷玄烛的心脉躁动,神智已经彻底崩溃,只能很缓慢地从那密密麻麻的仇敌名单上找出那个名字来。
他抽出长匕,抬起左肘,向内夹在长匕两侧,缓缓地将那上边的血悉数擦拭掉。
“告诉我。”他歪歪头,已经彻底堕为只知杀戮的恶魔,“烟归在哪里?”
“别杀我!别杀我!”他脚下的修士精神彻底崩溃,跪倒在他面前乞求道,“我告诉你!求你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