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沉浸在满腹疑虑之中,因此放松了对周遭的警惕,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靠近,猛地抬手捂上她的口鼻!
“唔!”温眠浑身一悚,眼眸顿时睁大,下意识就要反握匕首朝背后刺去。
不料这时一道熟悉的声线从背后传来:“别闹,是我!”
温眠动作一顿,就在这个瞬间背后那人用力一拉,顷刻将两人都藏匿在暗巷的阴影之中。
而就在两人刚刚躲起来的瞬间,温眠蓦地听见她方才所处的街道上传来了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沓——沓——”
齐齐整整的脚步声像严格有纪的军队踏步而行,但听起来又拖沓松散,显得有气无力。
更令温眠毛骨悚然的是,明明已经响起这般多人的脚步声,可她连一道呼吸都没能听见。
这让她十分机敏地屏住呼吸。
或许感应到掌心的气息消失,背后那人悄悄抬手,无声地在温眠面前竖了个大拇指。
——那拇指的指甲盖还花里胡哨地涂满紫色的甲油,点缀了一瓣妖娆的朱红花瓣。
温眠:“……”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妄动,身后的人这才缓缓松开了她。
两人悄然绕到暗巷的杂物堆后,轻手轻脚地蹲下,面面相觑。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上次在神火城也遇到的符婴。
[你怎么在这里?]在神火城短暂的相处时间里,温眠也教了符婴和刑夙月一丁点手语,如今情况不明,她也懒得管对方看不看得懂,直接抬手示意起来。
符婴显然是还记得她教过的东西,转而朝她咧嘴一笑,抬起食指示意她去透过杂物缝隙瞧外边的景象。
温眠只好将眼睛贴近箱箧,竟瞬间被暗巷外的景象镇住,死死咬住唇角才没让自己的气息因慌乱泄露出来。
只见那传来脚步声的队伍正在从暗巷外侧的街道经过,所有人都衣衫褴褛,形销骨立,有的人甚至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裹在骨骼上,干瘪的眼珠无法被包裹住,已经从眼眶中掉了出来,靠着一线黢黑筋肉吊着,在凹陷的颌骨边缘摇摇晃晃。
若说神火城的人都是失去灵魂的肉傀儡,那么这座古怪城中的,则全是生死不明的行尸走肉。
随后温眠又感触到符婴从背后戳她的动静,转过头来,才见符婴不知何时打开了一处地上的暗门,正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挥手。
温眠瞬间会意,蹑手蹑脚地跟着她跳入地下室中,只见符婴紧抿着唇将暗门合上,又从袖中探出几只蛊虫往上爬去,像是在放哨。
直到这一切都做完,她才发出一声溺水似的长叹,大口呼吸起来。
“靠,这大憋气快让我死过去了。”符婴上气不接下气道。
温眠也将憋在胸口的气息吐出,整个腔骨都在隐隐作痛。
她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符婴摆摆手:“我才想问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听说你被抓去长留山了么?”
温眠皱起眉来。
上次她和符婴两人告别,还是在逃出生天后的熔金城,之后便再没有得到过两人的消息。
那么,符婴是怎么知晓她的去向的?
像是心知她在生疑,符婴笑了起来,主动解释道:“长留山扣下两名女冠作为温眠替身,这事儿可是在东陆传得沸沸扬扬,你是没见着丹朱庭那庄明音的脸色——”
她无意将话题歪掉,转而又问:“长留长留,去了那里的人,可就很难再出来了,你是怎么逃掉的?阿烛去找你了?”
温眠面露难色,摇摇头:“阿烛……他还在西域。”
“哦——”符婴恍然,“所以你才想办法逃出来,又回来找他。”
“回来?”温眠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察觉出一丝不对,“什么意思?”
符婴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意思?你这不都已经到黑水城了吗?”
黑水城?
温眠愣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搜寻出这个地名来——那是之前她和阿烛尚在熔金城打听情报时,从酒楼茶肆里的人口中听到的。
可是,黑水城不是在西域么?
——西域往南至最末端,有黑水城,隔着海峡与东陆息壤遥望。
她记得清清楚楚。
温眠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失声道:“这里难道不是息壤?”
“息壤?”符婴看上去更困惑了,“息壤,在对岸呀。”
她走至地下室的一处气窗前,打开窗户示意温眠去看。
隔着一线狭仄海峡,对岸的却不再是阳光抛洒的黄金海岸,而是被漆黑冻土覆盖的黑沙滩,那分明是温眠刚才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