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的很,君凛现在看似在处罚下仆,其实还是在记恨她前夜要和他作对,甚至贪心不足提出条件来和他交易。再加上还有教唆叶风和的前科在,君凛如今看似对她妥协,其实心里不知道记仇多久了。
若是她在出声阻拦,君凛便有足够得理由来处置她。
她上一辈子也曾天真过。
那是在君凛受重伤晕倒在她门口的不久之前,君凛某日突发奇想,又来叫她默写秘籍。
因天气寒凉,她亦不再年轻,在默写完秘籍的第二日她终于病倒,躺在床上怎么都起不来。
还是少年模样的殷玄烛急得不得了,大雪天去找来几箩筐的草药,手被冻得紫红皲裂,鲜血淋漓地替她烧汤。
温眠那时是真觉得自己活不过这关了,强撑着坐起来,拿过草药和纱布去替殷玄烛包扎。
殷玄烛乖乖将手递给她,眼眶一红,泪水就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他很快又将手抽出去,转头便跑入风雪之中,任凭温眠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头。
而第二日,君凛不知怎的就大发善心,带了几个医者前来替她治疗。
岂料这群医者中有个新手,想来是畏惧君凛的灵压,手一颤便将带着温眠血迹的银针落在君凛的鞋面上。
君凛当即面色便不太好,开口欲言。
温眠怕他嫌弃她的血弄脏鞋面,要迁怒医者,心下不忍,便朝着君凛颤抖着跪下:“是妾身的血染脏了君凛公子,请君凛公子恕罪。”
君凛像是就等着这句,挑了挑眉,语调缓慢道:“你我夫妻一场,需要如此生分?”
温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君凛哪里是要迁怒医者,分明是故意找个理由来罚她。
后悔已晚,这滥发的善心只会让她自己倒大霉。
温眠绝望想着,深深叩首,将头埋了下去。
君凛瞧她这模样便笑了,语气里还带着诡异的深情和温柔:“你喜欢跪,便跪这三天吧。”
说罢当即拂袖而去,只留了个下仆监督着温眠跪了这三天。
那当真是噩梦一般的日子。明明双膝已经疼痛到麻木,可偏偏几个医者被下了吩咐,围在温眠身边,拼了命地给她喂药扎针,不敢让她在此死去。
温眠痛得狠了,心想这还不如直接死了。
若不是心系久久未归的殷玄烛,或许她是要受不住折磨咬舌自尽的。
后来听说,三日之后,那新手医者在离开后山时失足闯入迷阵,再也寻不到踪迹。而前世温眠不甚灵便的双腿,也是在那时落下病根。
举一反三,如今温眠若再不知好歹要多管闲事,估计又得梅开二度,在这下仆小院中跪上三天。
温眠默然。怕了,实在是怕了。
因此她只暗地里朝殷玄烛身边走近两步,并未开口出声。
君凛半天没听到有人的回复——周遭也没一个人胆敢回复他,他便有些恹了,漠然纠正道:“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宗门仙子,只不过是个来自西域的无名之辈,不必对她恭敬。”
他最后视线落在殷玄烛身上,语气莫名:“听懂了吗?”
所有下仆都齐齐点头,生怕再惹怒他,可在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僵立不动的殷玄烛就显得格外醒目。
君凛微微皱眉,显然是又要怒了。
温眠看得心灼,万一殷玄烛惹怒君凛,导致两人被迫得分开,那才是得不偿失。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只能开口道:“方才不是听说了,他不会人言,自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凛斜睨身边跪着的下仆:“是你说的。”
那下仆对上君凛的视线,瞬间抖得跟筛子似的,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当初我是和他一同来长留山的,听、听闻他自幼在凛风郡流浪,没人教过他说话认字。”
他本来还想把殷玄烛前段时间失踪之事也一股脑说出来,但再转头就撞上殷玄烛威胁森冷的视线,心道自己蠢了,若是把这煞神惹怒,下场定然也不会好。
君凛作为前峰弟子,惩罚过他便算了,姑且不会轻易伤他性命。可是这煞神……就说不准了。
于是下仆又将多余的话咽了回去。
君凛听完来龙去脉,反倒是紧皱的眉心松弛些许。
不会说话认字,也听不懂指令,这样的人既不会被这女人巧言令色策反,也不会被套出话来,倒是挺合君凛心意的。
他便缓了语气,只问温眠:“都知晓有这般多的不便,你还是确定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