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她缓缓将那扇院门打开,温眠心脏急跳,鼓起勇气抬头去看,才见是提着灯的君凛。
君凛脸上隐有怒色,躁郁凝结于眉心,就着烛火的光影,像一团挥散不去的黑雾。
温眠光是看着他,就忍不住心中胆寒——这人简直是她两世以来最深的梦魇。
她故作镇定道:“不是说长留山有宵禁?你为何现在会来?”
君凛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听见温眠开口,眼神才凝聚到她这边来。
“去哪儿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温眠最怕的就是他这不动声色的模样,因此站在原处谨慎答道:“芝容死了,我待在这里害怕。”
君凛没说信还是不信,转头又看向西屋被烧毁的门楣:“这是怎么回事?”
温眠悄然挪开视线去瞧院子中央,还好被污染的灵魄在消失之后不会留下分毫,那几只蛊虫又都被她好好收进囊中,如今根本看不出有怨魂存在过的痕迹。
“不是说宵禁是为了避开魔怪么?如今独剩我一人,所以点了灵火防身。”温眠这才看向门楣,“然后不小心做过火了。”
“独剩你一人?”君凛极缓慢地重复一遍,提着灯走近她。
温眠看到他走过来就觉得毛骨悚然,但心里又不住提醒自己,若是还作前世那般伏小做低的神态,恐怕这还就是君凛想要的,如果不想继续待在长留,就得拿出应对君凛的勇气来。
她深深吸气,刚要抬头直视向君凛,却听对方抢先开口:“芝容死了,你就是如今长留山中,唯一肖似温眠的人。”
温眠这才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发现君凛竟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毒蛇锁定了猎物。
方才殷玄烛的猜测回荡在耳际,温眠心中陡然一沉,心道这次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走了。
她惊慌地继续抬出白帝:“是白帝将我留下……”
“不作数了。”君凛很是不耐,直接经过她走进房屋中。
他进入的是安排给芝容的那间主屋,似乎在怀念着什么,隐约能瞧出来失落来。
温眠觉得他有病。
君凛千方百计想要找她的替身,如今却不知为何原因,又将芝容杀死,现在再来失落怀念,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
于是她又开口道:“你师尊将我留下,是为了叶风和,我是走是留,与你无关。”
君凛挑眉道:“风和屡次去求师尊,说不想和你结为道侣,如此一来,你便对风和无用了。那么,我再来留下你,也无可厚非。”
温眠气得浑身颤抖,终于按捺不住,彻底爆发出来:“你若是想找替身,大可以再找愿意服从你的女子,又何必非要强行让我来?这就是你们仙门修士的做派吗?”
“是。”君凛打断,竟然毫不掩饰地承认了,他冷冷看着温眠,“仙门就是如此,这一路被迫来到东陆,你还没有明白吗?”
“就如同你们西域有赤者一手遮天,东陆的规则亦是如此,普通人只能活在强者的庇护下,那便也该做出点牺牲,为强者效劳。”
他疾步走出来,很是轻蔑地捏住温眠的下巴——他前世从不会放下光风霁月的伪装,如今却冷厉得像是被什么极恶之物附身。
“认命吧,若是你实在不愿,那你也可以和她一个结局。”
温眠屏住呼吸,眼角都因疼痛而逼出泪来,她心底冰凉,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连自己犯下的杀孽也轻易承认了。
“你这样……以后如何救世成圣?”温眠艰难地问他。
“成圣?”君凛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最后敛起神色冷道,“这又关你什么事。你今生的命数是我定的,因此你只需等到我需要你的时候便可。”
他说罢才放下手,嘱咐道:“不要想着逃走,也不要试图求助叶风和,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学着温眠的模样就行。”
温眠咬牙还想抵抗:“温眠都死了,我如何学她?”
君凛似乎预料到她会这般说,径直扔过来一面观云镜:“这里边有我设下的幻境,真正的温眠……你可以从幻境中了解到。”
温眠尚不肯去捡起观云镜,可君凛只眼睛微眯,浩荡威压就强行押着温眠跪在观云镜前,温眠刚升阶的修为在他面前,根本不作数。
她双手撑地,整张脸俯在镜面前,很快便见镜中当真出现她自己的身影。
但那幻境并非今生发生过的事情,而是她将狼狈昏迷的君凛从院门救起,带回主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