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一日早上她便过世了。宫里面连为她哭一哭的人都没有,她入棺前,我为她重新梳了一次头发。这些年来,随着我长大,我早就释怀了这件事。不论她做过什么,我心里都愿意原谅,甚至很多时候,我也会怀念她。”
“那天,迎晖在朕面前说了实话,迎晖说想要害朕的人并不是她。朕心里很高兴朕的母亲不是那个要害我的人,可朕又很后悔,她被人冤枉了这么久,最后含冤而死,就连朕自己都平白恨了她那么多年。”
能在他活着的时候知道这些事,没把遗憾带进棺材里,他心里头已经很是满足了。
从始至终,齐楹的语气都很是平静,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
这些话执柔已经听别人捕风捉影地说完了大半,可亲耳听着齐楹去说,只觉得字字泣血,字字锥心。齐楹拉着她的手,拿她的手背去贴自己的脸。
执柔的嗓子哽住了,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齐楹怔忪片刻,又笑:“朕还没哭呢。”
他偏着头去寻执柔的唇,先是吻掉她的泪,再去尝她的唇。
齐楹喝醉了,他的吻比以往更深,眼前天地倒转,他堵着她的唇齿,失了章法,几乎让她不能呼吸。他周身都是烫的,一面拉着执柔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面摸索着挑开自己的襟口,好能呼吸得更通常些。
执柔的唇舌都是软的,用了两分力气,她便轻哼了声。齐楹松了一分,却又难以遏制亲昵她的那寸冲动。她承着他的这分热忱,又羞怯安抚地回应他。
齐楹箍着执柔的脑后,将这个带着酒意的吻向更灼热的方向推去。
承明宫的蜡烛熄了却也无人来敢点燃,唯有窗外皎洁的明月,将清晖洒落在这两人的身上。
“执柔,同朕说说,若你不是皇后,你会做些什么?”执柔伏在齐楹怀中,齐楹的手指穿梭于她乌黑浓密的发间,他笑意温和,语气中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
“朕给你一座封邑,让你享一世太平,你愿意吗?”
执柔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的指尖轻轻落在齐楹的眉宇之上,顺着他的眉宇又抚摸到他的眼睫。
“陛下。”她的手指停留在齐楹的脸侧,“臣妾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臣妾想与陛下,生同衾死同椁。”
声音不大,却分外坚定,大有天崩海逝不容更改的架势。
齐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笑声从胸前沉沉地漾开:“你这小女郎好傻啊,这样的赏赐有什么好的。朕给你一处封邑,不会大得叫人觊觎,那里和江陵很像,你就不用再想家了。”
执柔抿着嘴摇头,乌黑的眼瞳透露出一丝倔强:“臣妾已经嫁给了陛下,陛下在哪,哪里就是臣妾的家。”
夜风吹拂着锦支窗,紧跟着再又拂动起床幔,在地毯上留下摇曳的纱影。
空气中带着绿萼梅的暗香和泥土的腥。
齐楹再去吻她,一个字从他唇齿间溢出:“傻。”
嘴上说着傻,眼睛却又泛起一丝红,不知到底几分是酒醉,几分是情真。
第38章
不知是何时松开的她, 却又不舍得松开手,两个人便静静地靠在一起。
夜风吹过山岗,如此夜晚, 天然就能叫人安定下来。
“陛下的眼睛,是用药伤的?”执柔率先开了口。
“嗯。”齐楹抬起手, 轻轻按了按酸胀的眉心。
“原本是一点光都不见的,这两年能依稀见着一点光。”他笑, “亮得刺眼,还不如不见的好。”
执柔坐直了身子, 仰起脸:“臣妾能瞧瞧吗?”
齐楹向后靠着, 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来。”
衣襟敞开着, 修长的脖颈上唯见喉结的起伏,像是旖旎婀娜的群山。
他呼吸都带着几分灼热和浓郁的酒味, 拂在执柔颈侧, 叫人心猿意马。
她站起身端来烛台,手指轻轻落在齐楹的眼睛上。
灯火如豆, 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照得齐楹的眼睛宛若一块剔透晶莹的黑玉。
他的瞳仁随着灯光微微一缩。
眼白泛起一丝红, 一行泪顺着眼尾流了下来。齐楹抬手挡住烛光的方向,莞尔:“太亮了。”
执柔将烛台拿得更远些,蹙着眉思索着什么,而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齐楹蓦地一笑。
“你能看见?”执柔微微一喜。
“不能。”齐楹听出她语气中的欣喜, 却又不得不说实话,“有风。”
执柔哦了一声,怕灯火伤了他的眼睛, 背过身去将灯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