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唤公子可好。”
“好。”
沈容栖不说话,等着寄了继续往下说,却等来了寄了抬手亲自解开了覆盖在双眼上的白绫,一双布满刀疤的双眼出现在沈容栖面前。
寄了没有睁开眼睛,他对着沈容栖浅浅微笑,道:“眼眶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不吓公子了,曾经这双被心爱之人亲手剜去的双眼是我心里最难释怀的事,从不敢示人,不曾想今日,与公子一叙,竟然莫名释怀了。”
沈容栖没说话,寄了重新将白绫覆盖在双眼之上。
“方丈让公子留下,既是为了让公子静下心来,又是为了让我对过去释怀,”寄了淡淡开口:“公子的心,可静下来了。”
沈容栖点头,想起寄了看不见,便开口道:“静下来了,的确没有刚才打坐时那么浮躁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对我说说心里困住你的事情,我绝对洗耳恭听。”
第一百零三章 岁寒松柏
寄了道:“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准确点来说,是一个假宦官,为了让他能多看我一眼,我做尽了坏事,甚至害了人,最后落得一个被他亲自剜去双眼,丢入乱葬岗自生自灭的下场。”
因为爱上假宦官而害人,沈容栖觉得这位寄了和尚的经历也是挺让人意外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你别看我一身女装,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个正正经经的男子。”
“我知道。”
寄了笑笑,双手合十,“第一眼就看了出来,所以才会称呼公子。”
“诶呀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这地方就咱俩,咱俩要在这里度过一个夜晚呢,所以,还请和尚和我坦诚相待,最好一起聊天到天明,”沈容栖忍不住嘴贫起来,他不困的时候,最喜欢叭叭叭说个不停。
寄了和尚一直在笑,沈容栖就纳闷,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怎么就打不动那个假宦官的心,他琢磨琢磨,突然就想到了楼九需,沈容栖打了个激灵,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脑海里回忆起楼九序的那张脸,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没比萧宴的少多少,这俩人同样令他恨得牙痒痒。
沈容栖摇摇脑袋,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他抬眸看向寄了,寄了还在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
“你这是看破红尘了啊,”
“我当时在乱葬岗九死一生,是方丈救了我。”
沈容栖正意外一个出家人去乱葬岗做什么的时候,寄了继续开口:“方丈说他那日从外归来,不知怎的,就想穿过乱葬岗再回寺里来,然后就遇到了还剩下一口气的我,我当时一双眼睛都瞎了,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周围都是秃鹫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但没想到我最后活了下来,便跟着方丈留在了这一方钟灵寺内,寄曾经于浮了,方丈希望我放下过去,释怀过去,寄了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看着寄了那张淡淡微笑的脸,沈容栖也莫名想说自己的遭遇了,他满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如今居然有人肯聆听,他也愿意说了出来。
“我这遭遇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国天子竟然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让我来和亲,可我是个男人啊,我怎能屈身嫁给一个男人,可是我不同意,我家,我家里所有人的处境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所以我就来了,不停的男扮女装,不停的被人欺负,被人践踏尊严,不仅如此,我还连累了一心为我好的人,”沈容栖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无奈。
“后来好不容易混出头了,我以为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两个就能陪着对方扶持对方,可到头来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哪怕他表现得再爱我,再无法离开我,我都很难再去相信他了。”
沈容栖道:“真的很希望现在能有酒啊,最好一醉方休的那种。”
话音刚落,寄了忽然斜着眼睛瞥了沈容栖一眼,无比认真的发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把心里憋屈的事儿说出来就是和自己憋在心里不一样,和尚,我跟你说,现在要是有一壶酒,我喝个大醉,明日一早醒来之后,我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我,”沈容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这些话,随后就见一直双手合十的寄了和尚起了身,缓缓走到一副沈容栖说不出名字的画像前面,对着画像一脸虔诚的拜了又拜。
沈容栖不明白寄了和尚这是在做什么,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看寄了和尚抬手摸索着掀开画像,从画像后面的一个洞里抱出了两坛子酒。
沈容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寄了和尚面带微笑,重新摸索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蒲团上面,沈容栖结结巴巴道:“不是?这钟灵寺里有酒?你们不是不喝酒不吃肉吗?我在斋饭里一次也没见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