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亭泛焦虑的呢喃着,季云漫伸出指尖,轻轻地抹平他紧皱的眉头,替他舒缓情绪,嘴里不自觉哼起那首小调。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金丝柚四斤壳,吃侬个肉,还侬个壳,李家老爷爷,问侬讨只哈巴狗。笃笃笃,卖糖粥,三斤...”
这首民谣的效果很明显,段亭泛的手渐渐松开呼吸也变得平稳,季云漫收起毛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
他的母亲应该和他一样,也是个心思细腻又温柔的人吧。
看向他微微泛红的脸,季云漫不禁心里暗自绯腹:还说自己没喝醉,逞强。
次日清晨。
单行一走,季云漫拿起了手包就匆匆出了门。
她承认,昨天在见到沈书庭的那一刻,她想家了,所以季云漫决定回小街口看看。
门口的黄包车夫争着抢着拉这个富家太太,说不定还能多挣些小费。
“太太,您坐我的车吧,我拉得又快又稳。”
“太太,您坐我这个车吧,我这个车干净,保准不会弄脏您的衣服。”
“太太...您坐我的。”
一群黄包车夫蜂拥而至,季云漫一时不知道该做谁的好,正在这时,一个不起眼、戴着草帽的那个车夫微微抬了抬帽檐,微笑道:“小姐,您坐我的吧,我这个车的坐垫是新的,保证您坐得舒服。”
季云漫定睛一看,是沈书庭。
他为何会在这里?
是来找自己的吗?
“小姐?”沈书庭又喊了一声。
季云漫楞了几秒,最后上了他的黄包车:“你好,我去小街口。”
“好勒~您坐稳了。”
沈书庭奋力地跑着,将黄包车拉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他确定四周无人以后,才将草帽取下来。
季云漫迫不及待地下车,走到沈书庭面前,试探性的喊道:“沈大哥!”
沈书庭欣慰的看着她:“是我!我昨天我是特意穿着霓裳记的衣服去的,就怕你认不出我,但也怕,你认出我。”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昨天我要去邓良方家?”季云漫不明白他话里的 意思。
“对,霓裳记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季云漫越听越糊涂。
沈书庭退后了一步,将草帽托在腋下,深深地朝季云漫鞠了一躬:“我代表组织对你表示深深的歉意,季学林同志的牺牲,我们也很难过,但是没有办法日本人一天不回老家,我们就一天不能停止脚步,希望你可以理解。”
季云漫拽住他的手,激动地问:“你和我爸爸一样,是共党?”
“前两年...我和你爸爸是搭档,后来组织上安排我去日本留学靠近京本,没想到再回来霓裳记却暴露了。”沈书庭的眼角有些湿润:“你爸爸是个英雄,那天要是没有他冒着生命危险发出撤离的电报,那我们上海区的所有同志就要全军覆没了。”
季云漫紧盯着沈书庭,回想着以前的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到今天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黑色轿车
“看到你现在能安全的站在这里,我很欣慰,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来南京路102号修鞋铺找我,还有,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我不能多待,先走了。”
“沈大哥!”季云漫追上前了一步:“注意安全。”
沈书庭拉起黄包车,朝她笑了笑:“我会的。”
季云漫看着沈书庭的背影,内心被他深深的震撼着,当时爸爸的心情应该和他一样吧...可惜,爸爸再也看不到新中国了。
她独自一人朝小街口走去,这里的每一片瓦、每一块砖,她都是那么的熟悉,弄堂里热闹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虽然从小没有妈妈,但是爸爸也给了她足够多的爱。
霓裳记许久没人打扫,门框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房子也被烧得漆黑,她站在门外,看向阁楼的那个阳台,燕子在墙角筑起了巢穴,她不断地回想那个晚上。
段亭泛到底是如何把她救出来的?
林建中恍惚中看到了季云漫的影子,立刻取下白袖套冲了过来,盯着季云漫看了半晌后,狠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云漫~真的是你!”
话毕,周围街坊邻居们纷纷都围了过来。
特别是何大婶,直接放下手里的簸箕就跑了过来,围着季云漫转了好多个圈。
“林大伯,何大婶~”季云漫一一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你的眼睛...看见了呀?”何大婶问。
“嗯。”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侬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另一个女人说。
“那天我家阿正还说,侬嫁给了段景山的小儿子去过好日子去了,我还让他别瞎说,看来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