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姜菀含笑的脸庞,脑海中回想着阿翁殷切的话语:“姜娘子一片赤诚之心,与我们只是生意上的联系,却愿意这般为你奔走,你须得记住她的好。她这般耐心细致,对你而言恰如一位知心阿姐。”
钟绍想着,便险些脱口而出一句“多谢阿姐”,他及时刹住,只是微微躬身:“多谢姜......娘子。”
他正欲离开,却见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少女,向着姜菀道:“店家,劳驾要一杯水果甜汤和一份玫瑰豆沙饼。”声音温柔似水。
钟绍一怔:“阿慈?是你?”
那少女转头,在摇晃的灯火下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不由得又惊又喜:“阿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正在打包食物的姜菀分了些神去看名唤钟慈的小娘子。她眉眼恬淡娟秀,看起来与钟绍有些相似,只没有兄长那不说话时便过分冷淡的样子。
兄妹俩暌违已久,此时骤然得见,好似有许多话要说。钟绍虽寡言少语,但见到妹妹却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这几日如何?累不累?在徐家没受委屈吧?”
钟慈轻咬了咬唇,柔声道:“没有。郎主和郎君对我都很好。阿兄呢,你和阿翁都好好吃饭了吗?”
“放心,我们一切都好。”钟绍停了停,问道:“你怎会这个时辰到永安坊来?”
钟慈面上掠过一丝浅淡的无奈,转瞬即逝。她道:“我......随小郎君出来,他吵着要喝些热饮子,命我来买,我便来了这儿。”
一听‘小郎君’三个字,姜菀便知又是那个熊孩子虞磐。果然,下一刻,她便听见一个透着嚣张的声音:“钟慈,你怎么这么慢?我要的东西买来了没有?”
随着这抱怨声,虞磐神情倨傲地一步步走近。压根没仔细瞧周围的人和物,只盯着钟慈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没买好?”
钟慈这才后知后觉,忙道:“小郎君稍待,我这就买。”她将银钱取出来递给姜菀,同时伸手接过烫手的竹杯和装着点心的纸包。
姜菀尚未提醒她一句“小心烫手”,虞磐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竹杯抢了过去,咬着芦苇管子便狠狠吸了一口。
“小郎君当心烫!”钟慈吃了一惊,慌忙出声阻止,然而虞磐已经被热饮烫到了舌尖,不由得“哎哟”了一声,捂着嘴□□起来。
他恼怒之下,顺手便把竹杯里的热饮子往着钟慈的方向泼了过去,嚷道:“你这个婢子!存心烫我是不是?”
钟慈下意识去接,竹杯里面的甜汤溅了出来,正浇在她手背上,烫得她手腕一抖,低低痛呼了一声。
啪的一声,竹杯落了地。钟绍连忙上前握住妹妹的手,却见她手背上已经被烫红了。他眼底浮起怒意,望向罪魁祸首,沉声道:“小郎君随意乱掷,烫到了我妹妹。”
钟慈扯了扯兄长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与虞磐起冲突。虞磐却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她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低贱婢子,我烫了她又能如何?倒是她烫到了我,等着回府受罚吧!”
闻言,钟慈双肩一颤,却只能低眉顺目道:“方才是我疏忽了,小郎君恕罪。”
钟绍见妹妹这般委曲求全,下意识想着她平日在徐府定然也是这样伏低做小,受尽委屈。他怒气上涌,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伸手便要去扯虞磐的衣领,一副要教训他的样子。
“阿兄!”钟慈死死拉住他,“他是夫人亲侄,夫人对他万分疼爱,不可惹怒他!”
“怎么?你不服气?”虞磐又如那日一般嚣张无比。
正在此时,姜菀缓步走上前,挡在了钟家兄妹面前,低头看着虞磐:“虞小郎君,又见面了。”
她微微一笑:“还记得我吗?”说着,她佯装不经意地动了动手腕。
钟绍罕见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熟悉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虞磐瞬间便认出了她,不由得满脸提防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表兄命我向你道过歉,你就觉得能管教我了!”
“管教你是你家中长辈该做的事,与我无关,”姜菀顺手捡起摔落在地的竹杯,里面还残留了些冒着热气的液体,“小郎君,你为何要用这杯热饮子去烫钟小娘子?”
“是她先烫了我!”虞磐嚷道。
“她是无心之失。况且若不是你急着把杯子抢了过来,又怎么会被烫?而你因为被烫疼了舌头,便泄愤似的把竹杯往钟小娘子手上扔,是有意为之。”姜菀一字一句地道。对这个熊孩子,她实在是厌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