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抚着心口, 还有些惊魂未定:“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看着她,露出一个淳朴的笑:“您就是姜娘子吧?我叫宋鸢, 是钟大郎的邻家,这是我弟弟宋宣。我们前几日听了他的话,说您这食肆正在招人, 便特意来应征。”
姜菀想了想:“是......钟绍?”
宋鸢点头:“正是。他说自己日日给永安坊的姜记食肆送菜,与店主也算相识, 觉得能在这里做事算是门好营生。恰好我与弟弟都曾在食肆做过事,也算有些经验,便想来试一试。”
她说着, 便向身后的人唤道:“宣哥儿, 过来。”
姜菀随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提步走上前来。
他身形瘦弱, 模样看起来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脸色略有些苍白,不过那双眼睛倒很是明亮。
姜菀问道:“你们谁应征肆厨, 谁又是小二?”
“宣哥儿应征厨子,”宋鸢道, “我从前做惯的是跑堂的活。”
姜菀思索半晌,说道:“正好今日尚未用午食,宋小郎君便在厨房做几道菜,容我品鉴一番吧。思菱,你带他过去吧,厨房里所有的食材都可以随意选用,不必拘束。”
宋鸢偏头对着宋宣道:“宣哥儿,去吧,阿姐在这里等着你。”
宋宣颔首,对着姜菀微低了低身子,这才跟着思菱走了。
待两人离开,姜菀便同宋鸢说起了话,除了问她些食肆相关的问题,还顺带聊了聊其他的。
原来宋家姐弟十来岁的时候失去了双亲,两人便相依为命,为了糊口便在各坊食肆辗转,最终在长乐坊一家食肆扎根,当了店主的学徒。宋宣年纪虽小,但却屡屡被店主夸赞有天分,对于食物调料的配比掌握得很精妙,能做一手好菜;宋鸢虽于厨艺上不算擅长,但她吃苦耐劳又能干,因此也很得青睐与看重。
然而那家食肆的店主年岁大了,无妻无子,独自一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后来,他生了场大病,病愈后精神不济,便想着把店盘出去,此时恰好赶上另一家规模更大的酒肆在四处承包小店扩充地盘,便被收购了,成了那家的产业。
姜菀听到这里,没忍住问道:“是哪家酒肆?”
宋鸢道:“俞家。”
......果然如此。姜菀默默叹息一声,俞家的势力真是深不可测,眼看着京城各坊全都是他家的产业了。
宋鸢说,俞家承包了食肆后,为了安插自己的人进来,便打算清理一些原先的人手。宋宣因为资历浅,从前又被店主器重,早已引起了其他几位年长厨子的不满。他们便合起伙来向俞家进言,把宋宣解聘了。
姐弟俩无处可去,只好回了家中老房子,对着破旧漏风的房子叹气,接连数日都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邻居钟绍得知了他们的遭遇,便向他们介绍了姜记食肆。宋家姐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打听清楚食肆地址后,天未亮便出发了。他们囊中羞涩雇不起车,硬生生徒步走了几个时辰才走到了食肆门口,累极困极,才靠着店门睡了过去。
宋鸢说得口干舌燥,姜菀便倒了杯茶给她。她一饮而尽,感激道:“多谢姜娘子。”
两人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而分了神看厨房里冒出的热气。过了许久,宋宣做好了菜,亲自端了出来,放在了姜菀面前。
她低头一看,是三样最简单不过的菜:凉拌木耳、芙蓉肉、青菜汤。并没有什么惊艳的摆盘和卖相,而是老实本分地散发着家常的香味。
姜菀拿起筷子,浅尝了一下。
凉拌木耳是用葱花、蒜末、小米椒等加了盐、糖、酱油拌成酱汁后,与木耳放在一起搅拌均匀。这酱汁的配比需要掌握得恰到好处,才能拌出酸辣爽口的味道,若是多放半勺盐或是少倒一勺酱油,是断断做不成完美的口味的。
芙蓉肉则是虾肉与猪肉糅在一起做成的,先用酱料腌制肉,再捶打软烂,浇上酒、油、葱、辣椒。
在这两样的衬托下,青菜汤显得略微逊色多了。青菜清淡,打着蛋花,这碗汤并没什么独特的味道。但吃过芙蓉肉后,再喝一口汤,便觉得蔬菜的清香味与那被热油滚过的肉食相互交融。原本寡淡的青菜汤似乎有了别样的味道,原本略显油腻的芙蓉肉则多了些清爽的香味。
姜菀放下筷子,明白为何宋宣的师傅会这样器重他了。他不仅会做菜,还会考虑到食客品尝时的偏好与口味,懂得如何搭配荤与素、菜与汤。虽说这三样菜并非完美无缺,但以宋宣的年纪和经验来看,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