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勺子,一转头却看见立在一旁的人并不是宋鸢,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慈?”姜菀惊诧不已,“你怎么会——”
她忽然想起了今日的一幕幕,想起了徐苍垂泪的模样,以及他临走时的殷殷嘱咐,顿时恍然:“是徐尚书......是舅父让你来的?”
钟慈下意识想要微屈膝向她见礼,姜菀忙示意她不必如此:“阿慈,我们是旧相识,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多谢小娘子,”钟慈柔柔地笑了笑,“郎主命人传话,说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外甥女,须得从府上挑些人过来好生照料着。”她语中亦是讶异:“郎主多年来一直在找寻他的胞妹,此事府上众人都知晓。只是没想到,姜娘子竟就是郎主胞妹的女儿。”
姜菀对这一切还有些恍惚,沉默片刻道:“此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钟慈柔声道:“这是好事。郎主虽看着严肃,但对小辈却是极好的。小娘子既然是郎主的外甥女,他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的。”
“委屈?”姜菀轻叹一声,“其实我觉得自己并未受什么太大的委屈。”
她轻描淡写,钟慈却摇摇头道:“小娘子家食肆前些日子所经受的风波,我也有所耳闻。那着实是无妄之灾,却连累了小娘子。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小娘子能让食肆生意有今日的光景实属不易。”
“往后有了郎主,小娘子必然不会再遇到这些事情了。”钟慈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
“可是......”姜菀欲言又止。
思菱道:“小娘子先趁热吃吧,待会又要凉了。”
姜菀只好先将晚食用了,等思菱收拾了退下去,她才向钟慈道:“舅父打发了多少人过来?”
钟慈道:“大约十余人。我今日来时,夫人也正派人在收拾府上的院落,是为小娘子姐妹准备的。想来等小娘子痊愈,郎中便会接你回府上住。”
姜菀微一踌躇。她觉得住在如今的地方很好,虽然小但却依然温暖。若是长久寄居舅父家,一则没有归属感,二则她只恐高门大院规矩繁多,自己反倒不如如今自在。
可看徐苍的样子,是断然不容拒绝的。
说起来,她是当真不知该如何与这位舅父相处,一时间颇为发愁。
钟慈见她神思倦怠,便起身道:“小娘子休息吧,我就在门外,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唤我进来。”
“阿慈,”姜菀叫住她,“我这里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不如你们回府去吧。”
钟慈为难道:“可这是郎主的吩咐,我们实在不敢违背。郎主说了,命我们要看顾好小娘子,不得让小娘子再如之前那般被旁人惊扰、被杂事波及。几名护卫都守在食肆和院子外,小娘子安心养病便是。”
姜菀无奈,只好道:“我知道了。”
等钟慈离开,姜菀慢慢躺回被褥里,觉得自己好似遗忘了什么事情。
她翻了个身,忽然想起自己昏昏沉沉之时,沈澹似乎在身侧。只是她醒了却不见他了,大约是回府去了吧。
姜菀望着床帐顶部,不由自主有些想念他。她这会子心绪繁杂,很想有个人能倾诉一番,拿拿主意。
她闭了闭眼,下一刻却听见身畔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人伸手过来触了触自己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
姜菀睁开眼,正对上沈澹的目光。
“怎么没休息?”沈澹见她醒着倒也不惊讶。
她轻抿唇,说道:“这满院子的人,你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沈澹低低笑了笑:“若是连这点本领都没有,那我怕是要向圣人引咎辞职了。”
姜菀问出口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由得也笑了笑:“是我病糊涂了。”
她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沈澹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想着你一定有很多心事,怎会一走了之?”
姜菀心中一暖。她艰难地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沈澹连忙给她披上衣裳,说道:“还没好全,怎的这般不留神?”
他把手炉递过去让她暖着,又仔细给她掖好被角。
姜菀静了静,才开口道:“其实我现下心中很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澹望着她,没有打断。
“我习惯了一直以来中规中矩的生活,可如今上天却忽然告诉我,我有一位身为朝臣的舅父,舅父还执意要接我去府上居住,”姜菀眉头轻蹙,“这消息对我而言便如晴天霹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