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秀眉微蹙:“裴绮知道这位管事叫什么吗?”
“他叫卢滕。如今永安坊内俞家的分店便是他在管理。”
姜菀忆起当日去县学应征时,那个与陈让站在一处的男人,陈让唤他“卢掌柜”,想来就是此人了。她定了定心神,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小心谨慎的。裴姨放心。”
裴绮又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往苏颐宁的院子去了。
姜菀平复了一下呼吸,边往外走,边想着她的话。若真如裴绮所言,这两人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充满危险。可偏偏人在暗处,她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闷闷地叹了口气,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松竹学堂因是园子改建,因此学堂内有不少假山流水和大大小小的亭子。姜菀快到松竹学堂出口时,恰好经过一处假山,隔着假山,隐约能看见一座小小的亭子,里头坐着两个人。
姜菀没在意,正往前走着,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夫人怀着身孕辛苦,咱们快些回府吧。”
另一个忿忿的声音道:“我不辞辛苦地走这一趟,结果却是无功而返。都怪这个不识好歹的苏颐宁!”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姜菀下意识停住了步子。紧接着是一个声音安慰道:“夫人莫要生气。您也是为了她好,谁知这苏小娘子不知这其中的利害,辜负了您和郎君的一片好心。”
想来又是那个日日催着苏颐宁嫁人的嫂嫂吧,姜菀暗自摇头,并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便欲提步离开,蓦地听那个声音道:“你上回无意中撞见的那个年轻郎君是谁?他与阿宁是何关系?”
那婢女道:“我不知那人是谁,但总觉得他与苏小娘子相识已久。当日七夕时,我在兰桥那里看见小娘子与他站在一处,当时不曾放在心上。谁知后来,那人又来过几次学堂,听说他每每与小娘子私下会面时,房外一定会守着几个看起来武艺高强的人,不准其他人私自靠近。”
那妇人啧了一声:“难道这阿宁不肯嫁人,竟是与人有了私情?倒是我小看她了。”
那婢女迟疑道:“我总觉得,那郎君不是寻常人。”
“待晚间我向郎君打听打听,这会子还是先回府吧。”
姜菀听到这里,不想多生事端,四处打量了一下,便藏在了假山后,待那主仆二人离开才慢慢走出来。
她摇了摇头,心想难怪苏颐宁常年起居在学堂不肯回府,想来是不耐烦听这些人的聒噪。
不过,她们所说的那个神秘人,又会是谁呢。
*
天气愈来愈冷,各坊内一些小巷内的乞丐的日子也越发艰难了起来。由于永安坊多是显贵之家,因此有不少乞丐会趁着坊门开启时来到这边沿街乞讨,坊门关闭之前再离开。若是碰上心情好又出手阔绰的人,便能得到相当可观的银钱。当然,也会有屡屡遭人白眼的时候。
“去去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路对面,一家食肆的店主厌恶地向着乞讨的人摆了摆手,不准那人在自己店门前停留。即使此时已经即将到关坊门的时候,店内并没有什么人。
那人伸出脏兮兮的手,里面躺着几个铜板:“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我有钱,我可以买。”
“谁要你的脏钱!你走不走?若是不走,莫怪我拿扫帚撵你!”那店主喝道。
乞丐无奈离开,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艰难地走开。他目光望向路这边的姜记食肆,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断冒出的热气,想起方才受到的叱骂,百般犹豫后还是抵不过腹中的饥饿,慢慢走了过去。
食肆这边,姜菀正在收拾小吃车。今日店中主推的菜品是卤香无骨鸭掌,骨头脱得很干净,吃起来香而不腻。
忽然,一只黑乎乎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把她惊了一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店家,还有没有吃的了?”
姜菀定睛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她将最后一份无骨鸭掌装在纸袋里递了过来,同时从他手心里拿走了相应数目的铜板:“最后一份了,可能不太热,你将就着吃吧。”
那乞丐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喉头哽了哽,颤巍巍地道:“谢谢。”
他将那袋鸭掌揣在怀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姜菀叹气,冬日一到,这些乞丐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她把车子推进院子,这才回到店内,却发现大堂内多了一个客人,正翻看着菜单。
这人鬓发斑白,眉间有深深的沟壑。那双眼睛虽略显苍老,但目光却不见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