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年过去,吴楚两家和解,连楚清秋这个被抛弃的当事人都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端起茶盏敬给大吴氏,唯独梁佑芸这个外人过不去。
从大吴氏出家后,她一句伯母都没叫过。
人前素来温婉端庄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分错的国公府嫡女梁佑芸,此生明面上的刻薄跟无礼全都给了大吴氏。
小时候她见大吴氏回来,甚至会抱紧楚清秋不让大吴氏碰她。
“你女儿死了,你女儿在你出家不要她的时候就死了!这是我的清秋,我的,不是你女儿。”
面前站着的人是她雨天从外面捡回来的楚清秋,是她的。
后来年纪大一些,她虽然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却也不肯理大吴氏。
至今梁佑芸都记得那个雨天,那般大的雨那么冷的天,楚清秋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一样缩在别人的屋檐下浑身发抖眼神空洞。
她声音发颤,哑声问梁佑芸她是不是多余的,是不是没人要她了。
梁佑芸抱着浑身湿透的她大哭着说,“不是。我要,你不是没人要,我要你。”
显然此时楚清秋也想起这事,侧眸朝梁佑芸看过来,眸色温和很多,端起手中茶盏微微示意她敬茶。
大吴氏拨弄佛珠的手指略显慌乱,显然心不静。
梁佑芸温婉一笑,“世俗的茶只敬世俗人。”
她把茶放在大吴氏手边的小几上,而非递给大吴氏,“我这杯茶,敬清秋五岁前的母亲,你……”
她弯腰放茶,声音轻柔,“不配喝。”
梁佑芸起身,脸上挂着浅笑,又是那副温婉模样。
大吴氏拨动佛y珠的手指一顿,垂下眼睫,自嘲一笑,余光落在那茶盏上,“施主,说得对。”
说来也有意思,她分明是楚清秋的生母,如今连楚清秋都不在意了,唯有梁佑芸还记恨着。
像是记恨大吴氏抛弃了楚清秋,也记恨大吴氏毁了她童年唯一的快乐幸福,将她跟楚清秋变成两个需要相互抱着取暖慰藉的可怜人,关系也变成如今这样畸形,断不了分不开。
不管谁原谅大吴氏,不管她有没有资格恨,梁佑芸此生都不会释怀原谅大吴氏。
为她自己,也因楚清秋。
怕场面僵住难堪,楚府管家赶紧掠过敬茶这一环,赶紧朝下走流程。
楚府管家过来小声劝梁佑芸,“今日大喜的日子,……何况我家小姐都不恨了。”
“你怎知她不恨?”梁佑芸反问,问完她见楚清秋看过来,抿唇移开目光,心底懊恼了一瞬,不再说话。
楚府管家也怔在原地,好久没回过神。
楚清秋垂眸抬手将盖头重新落下,鸳鸯红布流苏垂落晃动的时候,堪堪遮住她嘴角清浅温柔的笑意,如冰雪消融应了此季的春暖花开。
她从小就不能在意的事情,梁佑芸却多年如一日地一直替她记恨着。
没有任何功利算计,纯粹是出于本心,亦或是身体本能。
这才是楚清秋今日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
楚家弟弟走在前头送亲,楚清秋双手端起走在后头,缓步踏出楚府。
梁府梁国公已经回来了,不管外头事情如何,这会儿他坐在正厅里挤都要挤出笑容。
越是出事的时候,他越不能慌。
他笑呵呵的跟国公夫人一起见证梁佑芸跟楚清秋两个女子拜堂,任由这出荒唐替娶的大戏缓慢落下最后的帷幕。
酒宴开席,辰玥得知朝阳今日也来了后,拉着朝慕跟朝阳坐在一起。
朝阳是来看热闹的,遥遥瞧见梁国公看过来,扬眉抬眸举起手里的酒盏朝他远远抬手一敬,笑着收回手抿了一口,“好酒。”
梁国公脸色难看,却还是低头行礼回敬一杯。
今日这事是谁的手笔,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怎么不去看看新娘子?”朝阳放下酒盏问辰玥跟朝慕,伸手挨个捏了捏两人的小脸,“听闻楚家小姐最是清冷好看,你们不去看看?”
辰玥脸一热,咕嘟道:“再好看也没殿下好看。”
朝阳笑了,改成两只手搓着辰玥的脸,“小玥玥今日嘴巴这般甜,是不是吃了什么糕点,让我看看。”
辰玥瞬间满足的像只被主人摸过的大型犬,提起脸任由她搓揉,眼睛享受地眯起来,就差疯狂摇尾巴了。
朝慕双手遮住眼,表示瞧不上。
没眼看没眼看。
结果在去看新娘子的时候,她却朝阿栀昂起脸,疯狂示意,“摸摸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