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仁扔掉手中的剑,缓缓将手伸入衣内,取出那张叠得薄薄的信笺,他将信缓缓展开。林寒初正欲踱步而出,阻止他将这张有可能关乎到《早春图》和父亲等人死因重要线索的信笺落入贼人之手时,突然,于中仁将那张信撕成几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你!找死!”黑衣人发狂地怒喝一声,将剑刺入他的左腿,于中仁来不及躲闪,左腿再次中剑,他就趁黑衣人方寸大乱之际,向后跃起数步,头也不回地再次朝城墙上爬去。
黑衣人的喝叫之下,引起了守城的侍卫,城楼上的那队卫兵调转方向朝这里走来。眼看于中仁越爬越高,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爬上去寻求守城军官的协助,这样黑衣人就会知难而退。
果然黑衣人并没有再次跟上去追赶于中仁。于中仁离开地面已经三丈有余,眼见就要到达城墙顶端。可就在他已经伸手抓出城墙顶端的时候,林寒初却见他的一只右手直直伸出停在了半空,几瞬之后,于中仁好像着了魔一般,双手脱离城墙,笔挺地朝后仰倒下去。林寒初“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黑衣人发现她的存在。可即使她在此刻飞奔出去,试图接住于中仁,也早已来不及了。
重重的一声闷响,于中仁后背直挺挺摔倒在石土上,他的身体来回扭动了几下,渐渐幅度越来越小。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注视片刻,随后冷笑一声转身而去。林寒初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她迅速飞奔到于中仁的身边,谁知他还尚有气息。林寒初慌张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前,大声喊道:“于伯伯,于伯伯,你振作一些,我是林寒初。”
于中仁终于睁开了眼,他的嘴角汩汩冒出鲜血,他用力撑起上身,用仅存的神智和力气开口:“林姑娘,快走,别再查下去了!”
林寒初托住于中仁的上半身,她感觉得到,此时他已经筋骨俱断,回天乏术。她的泪夺眶而出,愤愤道“不,我要查,我要为你报仇,为我爹报仇。于…于伯伯,你告诉我,他是谁?”
“好孩子,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爹。”于中仁苦道:“墨霄,别让墨霄卷…卷进来。”他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握住林寒初的手臂。
“于伯伯,你告诉我,他是谁?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于伯伯,我求你告诉我!"
于中仁的双眼已经紧紧闭起,他碎裂的身体此时开始渐渐凉去,而林寒初突然觉得扶着他后脑的手臂上依然温热湿滑,她摊开手摸了摸于中仁的后脑,那里是一个洞,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这很可能就是他从城墙上突然摔下的原因。
林寒初将他的身体转过来,用手拨开他后脑的头发,月光之下,那个恐怖的洞里还在汩汩流出鲜血,林寒初颤抖着用手指一探一抠,一个沾满血的硬物赫然落在她的手掌之中,正是一颗铁莲子。林寒初惊讶而害怕,她慌乱地查找着四周,可是此刻,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他来无影去无踪,就跟二十一年前的那场盗图案一样。
守城的士兵正听到这里的声响,在城楼之上点起了火把,一个官兵大喝:“是什么人?”转眼就要搜捕这里。林寒初将铁莲子藏入怀中,背起于中仁的尸首便朝来时的巷子走去。
她别无选择,只能先将于中仁的尸首带回御剑派。她该如何面对于墨霄呢?要直接面对他还是将尸首放于门外便一走了之?不,她至少可以安慰他。
林寒初驮着于中仁的尸体在漆黑的街上忽快忽慢地走着,只觉得于中仁的尸体越来越重,她今晚已经经历了诸多变故和刺激,觉得体力快要透支到了极点。待她重新回到来时遇见于中仁的那座石桥边时,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此地离开御剑派就只有一炷香的路程了。
随着河边的烛光,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从于中仁脑后留下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好几处素色衣衫,而自己的双手也都是血污。她稍喘了一口气,又将于中仁的尸体往肩上整了一整,正欲低头继续赶路,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三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才站定抬头。
“你这人怎么回事?”对面和他相撞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林寒初定睛一看,是年轻两男一女,都穿着斗篷大褂以防风雪。而其中一个稍长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于墨霄。
“寒初!怎么是你?这——”于墨霄也认出了她,惊道。他见她驮着的好像是一个人,而此人的衣着和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墨…墨霄!”林寒初没有想到,竟然在半路上遇见了他,“你父亲,你父亲他——”她说不下去了,只费力地将于中仁的尸体卸下,自己也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