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柘看也不看他一眼:“德天,掌他的嘴!”德天还没动手,赵佶厉声道:“谁敢放肆!”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
还是赵柘打破沉默:“我也不屑和这阉人在此废话。”说罢举起手,击掌三下。赵佶只见又从门外进来三人,为首的一人年纪已过花甲,铜盔金漆铁甲,短靿靴上两只飞马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一人头戴凤翅兜鍪,身披乌锤甲,衬得他魁梧的身形和一张黝黑的长脸带着英武之气;最后一人头顶红缨铁盔,身穿朱漆山字甲,虽然身形不算高大,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李彦一见这三人,惊呼道:“殿帅,马帅,步军司刘都虞侯,你,你们这是要?”李彦觉得事关重大,故而‘谋反’二字话到嘴边却依然不敢出口。他所说之人,乃是殿前都指挥使陆明忠,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陈重以及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刘光臣三人。大宋的军事权由枢密院、三衙、兵部共同掌管。枢密院掌管全国军事部署调派,直属皇帝管理;三衙分化禁军的指挥权,三个部门共同领导禁军部队。所谓三衙指的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而三衙之内,各设都指挥使、副使和都虞侯三个要职,共计九人。三衙的都指挥使分别称为殿帅,马帅,步帅,合称三帅。适才进入雅阁的三人,便是三衙之中的两帅和一位都虞侯,可谓执掌着大宋几十万禁军的话语权。更严重的是,三衙不仅分管全国禁军,还分管开封治安,殿前司负责宫城大内,马军司负责里城,步军司负责外城。也就是说,若三衙统统倒戈,那么整个开封从内到外便至于其管控之下。
赵佶见此状,瞪向三人一言不发,陆明忠等三人单膝下跪:“臣等参见官家!”三人之中,数陆明忠的年纪和资历最深,他并未抬头看向赵佶,倒像是事前已经操练好一般开口道:“臣等今日擅闯樊楼,乃死罪,只是熙王殿下近日与臣等言明,称其掌握了当年神宗皇帝留下的,事关国家前途的宝库线索,并扬言今日要当着官家的面揭开秘密。若事成,便可重扬大宋国威,重开新政,出兵西夏,逼退辽军,还我燕云十六州也指日可待。”
“此等鬼话倒也值得你们三人轻信?”赵佶责道。
陆明忠也不等赵佶开口,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着实并不把赵佶放在眼中。他年过六旬,比赵佶大了整整一倍。哲宗元祐年间,于中仁卸任殿前都指挥使之后,便由陆明忠继任,至今已有近二十载。自新帝即位以来,陆明忠自视为军中老将,地位不可撼动,手握兵权,故而有恃无恐。再者他身为武将,戎马一生,的确对赵佶近年来大力扶植文官,在诗词书画上费劲心力的做法颇有微词。今天更是明明白白抓住了君王宠信青楼歌妓的实证,所谓君不君,臣不臣,两人相视对峙已心照不宣。陆明忠等三人虽然嘴上还叫着官家,还行礼下跪,但是既然今日敢随着赵柘前来樊楼,早已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早已是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他们三人清楚,赵柘清楚,对面的皇帝更加清楚,因为于他自己也是如此,今日若不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那便是你死我亡。陆明忠振振有词:“我等对大宋忠心耿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若真如熙王所言,今日能复兴我大宋江山,我等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赵柘得意笑tຊ道:“皇兄,人心所向,你还是顺应民心才是。”
然而君王必须具有的品质之一便是处乱不惊,这一点赵佶相信,不到万劫不复,他依然可以坚守,坚守住为君最起码的尊严:“区区三衙的几个头目,便想让朕束手就擒?”
赵柘仰天笑道:“皇兄,你是不是想着还有西府,还有兵部可以为你驱策?与三衙制衡?”他走到北面,将珠帘一扯,哗啦啦霎那间缨络珠玉顺着线串滚落一地,露出一片空旷:“皇兄不妨探出头去看看,在你和这位娘子卿卿我我之际,整座樊楼东南北三面已经被三千马军司、三千步军司士兵合围,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西府和兵部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皇兄也不是不清楚,西府只不过是挂了个枢密院的名字,管的都是调兵遣将、军籍物资,手中并无统兵之实。兵部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隶属尚书省,只管仪仗、武举,还有那些厢军、蕃军,更是不可能与三衙正规军抗衡。更何况,即便退一万步,让皇兄侥幸离开樊楼,这东京城外还有几万禁军蓄势待发,一旦兵戎相见,怕是皇兄一点胜算都没有。”
“你就那么有信心?”赵佶不紧不慢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