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皇后把许溪云送到她面前来,误打误撞也是给她提供了机会,否则以她这样一个废嫔的身份,日后再想做什么也就困难了。
“许小姐,我看你是个聪明人,程砚既然这么多事都没跟你说过,说明他压根就没有把你纳入到他的未来计划里。”
“不瞒你说,我们已经给程砚物色好了王妃的人选,那个人的身份对他只会百利而无一害,而非像你这样。”
“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目标明确,不会随意为了别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姝嫔说着说着,只觉心里开始烦躁,不安,长了无数的触角开始向外蔓延攀爬,脑海里那嘈杂的画外音又开始在她耳边盘旋尖锐着。
不可以,这些话明明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她已经想说很久了。
不可以在这个关键时候出问题。
她强忍住心中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的焦麻感,只顾着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如倒豆子般倒出来。
不能再让许溪云耽误程砚!
不能再让程砚继续走弯路!
她眼中一切都消失了,破旧的冷宫,惨败的梳妆台,只剩一片刺眼的白光,只能下意识地踉踉跄跄地向那地方奔去,殊不知她已经前言不搭后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溪云愣在原地,被她吓得不轻。不过一会儿功夫,面前的人脸上全是慌乱之色,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两只手还在胡乱地在半空中攀抓着。
她刚想靠近一步去试图安抚一下,身后却传来妇人慌乱尖叫的声音,将她迈出去一半的脚都吓得顿了顿。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崔嬷嬷方才还未进来,见门开着便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娘娘不爱出门,每每开门都要发上好大一通脾气。
今日不仅门开着,看这情况也不对劲。
她一个箭步,将姝嫔紧紧抱在怀里,熟练地从梳妆台旁扯下一块柔软干净的棉布蒙在她头上,将亮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姝嫔的头闷在她怀里,被崔嬷嬷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抚着后背。
从一开始的胡言乱语,到后来嚎啕大哭,直到折腾累了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许溪云看着她那空荡衣裳下的瘦削身体,肉眼可见的呼吸平缓下来,吊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些下来。
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面,方才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配合着崔嬷嬷关了门窗,又递了个薄毯,便一直立在一旁。
姝嫔很快就沉沉睡去,斑驳的脸上混着泪水汗水,脂粉花了一团,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许溪云帮着崔嬷嬷将姝嫔抱至床上,又盖好了被褥,这才正对上崔嬷嬷戒备的眼神。
直到许溪云开口介绍了自己,崔嬷嬷眼中的戒备这才转为打量。
“今日娘娘突然犯疾,怕是吓到你了吧。”
她们俩人走至门外,又悄然将门阖上,崔嬷嬷这才温声开口。
许溪云没多想,诚实地点了点头,点完又发现不太合适,找补似的又连忙摇了摇。
崔嬷嬷看得好笑,连眼睛里都染上几分和蔼。
程砚在宫里时,她看着他长大。后来小王爷去了封地,本说可以带着她一起走,可她放不下姝嫔,便自请来了冷宫照料她。
“这冷宫不知凝结了多少怨气孤魂,娘娘身子弱,来了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我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老嬷嬷都受不住,别说她了。”
崔嬷嬷似是想起来往日心酸,浑浊的眼中逐渐起了泪。
“当时外人都道姝嫔患了疯病,我只以为是别人瞎传的。可我来了冷宫才发现,娘娘她是真的病了。”
崔嬷嬷抹了一把泪,又在身上细细擦了擦,这才捧起许溪云的手。
“我们娘娘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王爷和她的关系不好,一切只管按照你们的心意去做。”
许溪云和崔嬷嬷尚是第一次见面,还来不及互相了解,她对自己的亲切来得莫名,倒叫许溪云有些惶恐的不自在。
崔嬷嬷还想交代些什么,芊月的声音却突然传来,打断了崔嬷嬷要说出口的话。
“许小姐,时辰不早了,再待下去皇上怕是要急了!”
崔嬷嬷止住了声,忙道:“许小姐还是快去见皇上罢,别让皇上生气了。”
冷宫厚重的门在身上重新重重地阖上,将那个歇斯底里,暗无天日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内。
许溪云抱着满腹杂乱的心绪,行走在甬道内。芊月任务已经完成,继续将她带到最初的宣政殿,一路上也一句话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