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元苏拱手,“那就麻烦公子了。”
在渝北,住在江边的渔民多数都是以船做家。如今正是午间,街坊们见吴阿四领着几人过来,手里刮鱼鳞的活计不停,都是先打量了几人一番,方笑着打了招呼。
在这里,能被渔民领到家中的,必是信得过之人,是贵客。
江面涟漪不断,饶是此处是天然的避风之所,船只停靠仍会微微晃动。阮程娇细细瞧了眼那些勾住船只手臂粗的铁链,这才迈步登上渔船。
他身后跟着同样戴着帷帽的书钰。
江船摇晃,水波泛光,周围都是鱼腥气。
书钰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止不住地生出恶心。他磨磨蹭蹭不敢上船,站定的阮程娇微叹了口气,到底生出些同情心,伸手往后扶住他的手臂,没什么表情,“莫要让大姊等着。”
这一幕,倒是让最后上船的许应书略有诧异。她微微挑眉,却也不曾开口。
入了船舱,迎面便走来个拿着杀鱼刀的女郎,常年风吹日晒,这里的人几乎都是黝黑健壮的肤色。
见吴阿四领了一行人进来,王雨先是一愣,待吴阿四简单用方言说了几句,方咧开嘴憨憨一笑,“原是贵客,稍坐。我这就去选些鲜嫩的大鱼,给各位尝尝鲜。”
她转身就往船头走去,吴阿四笑着招呼了几人坐在并不宽敞的船舱,“这就是我妻主王雨,几位赶路也口渴了吧,这是清水。”
他拿了几个碗来,小心地斟了一一递过。
书钰便是家中母父亡故,落魄之时也不曾用过这样破破烂烂的碗,他嫌弃不肯喝。
元苏和阮程娇早年在军中,过的日子比这艰苦多了。如今权势富贵,也不曾忘了过去。
她们倒没怎么挑剔,许应书就更不会露出为难的神色。
书钰一撇嘴,偷偷看向摘了帷帽的颜昭。表哥与他是一样的,必然也不会用这样的器具喝水。
元苏亦有些担忧。
她侧脸看了眼颜昭,见他双手捧起碗认真地喝了几口。当即明白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他生在富贵,却并不娇气。
吴阿四家中一目了然,几乎把能拿的出的碗都摆在了几个箱子叠起的桌面上。
若是旁人,此时多半会有些局促。
但吴阿四并没有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只觉得能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贵客,不寒酸。
元苏最是欣赏这样坦然的人,眉目间软和了几分。主动与吴阿四提到,“过往我也曾在家中帮过厨,杀鱼也不在话下,今日我们叨扰,只怕会在炊火上费事,不如我去帮王娘子打些下手。”
“大姊,我也去吧。”
船舱狭窄,他一边是书钰,一边坐着许应书,实在有些膈应。阮程娇道,“人多准备起来也快些。”
“也好。”吴阿四倒也没阻拦,笑道,“你们女郎去杀鱼,我们男郎就在里面剥蒜洗姜,准备佐料和生火。”
就是许应书也临时受命,去刚刚那条街上再买些熟食回来,几人分头行动。
可葱姜蒜,别说准备。书钰压根就没见过。
偏生一旁的颜昭没有异议,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好在吴阿四手下利落,也并未真的让他们做多少,几人在里面聊着。
“夫郎们真是好相貌。”吴阿四发自肺腑地赞赏着面前的两位男郎,“也怪不得苏娘子那般维护。”
元苏外出,用了过去的名字苏元。
虽说她们一行人穿得也是寻常的布衣,可眉目间瞧着便有所不同。吴阿四心中好奇,便直接问了。
“实不相瞒,我家妻主原是预备科举一路的。但家中长辈去得突然,留下了门面。原本妻主是要分给家中两个姊妹,谁料盘点清账的时候才发现,账面早就空了不说,还留下一堆的债务。”
颜昭按照她们提前编好的身世,微微叹了口气,做出个无奈的神情,“妻主是家中长女,自是不能让两个姊妹承担还债之事。将家中的几亩田地和房产变卖,才平了债。如今在周边游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谈成几笔生意,好翻个本。”
他说得真切,这样曲折的故事,吴阿四只在戏台上听过。当即更加同情面前这两个由奢入俭的男郎,“怪不得我瞧苏娘子不似普通人,原是预备当官的文曲星。不过苏夫郎也莫要伤感,我瞧着苏娘子眉间有贵气,翻本是迟早的事。”
吴阿四看了眼一直静静坐着的书钰,有些拿不准他的身份。
听闻大户人家都是有正夫和小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