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 若非真动了感情,谁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保护一个人,哪怕明知是以卵击石, 飞蛾扑火的结局。
他不懂,除了滔天的富贵与权势,表哥究竟喜欢陛下什么。
但现在也不是他需要知晓这一切的时机。更何况, 他瞧着陛下与阮程娇面上并无慌张,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书钰暗暗松了松心神,一口气却还提着,四处瞅着空隙。万一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也好寻个机会溜出。
“且慢!”许应书的声音扬起,蓦地喝止道, “诸位难道没看见这位男郎卡住了喉咙?诸位此刻上前,若是耽误了救治时机, 到时候报了官,诸位可都是帮凶!”
她这一嗓子铿锵有力,众人上前的脚步有所犹豫。尤其元苏,眉目冷肃。瞧着就不像个普通女郎,看过来时,莫名地让人生出些惧怕之意。
有人退缩,就有人从众。
“要我说,咱们就且等等。”刚刚议论的街坊停住了脚步,“我看她们这举止也不像是要轻薄欺辱吴阿四的样子。”
“老刘,要不还是叫吴阿四的妻主过来?”
她们一言一语地商讨着,元苏手下再一用劲。
“呕——”刚刚还涨红了脸,气息困难的吴阿四忽得往外吐了什么。
围在四周的百姓都是渔民,眼力极好,登时就发现了那块黏化了的麦芽糖。
元苏松开手,朝吴阿四拱手,“刚刚事出突然,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吴阿四这辈子何时被人叫过公子,再加之他刚刚才被面前这两个女郎相救,登时敛了过往的张扬,不甚熟练地学着戏台上看来的礼数作了揖,“谢谢两位姑娘。”
他这一还礼,围在一处的百姓登时哄笑起来,“瞧瞧,吴阿四居然也成了讲礼数的人。”
阮程娇面上却不太好,他刚才险险避开吴阿四迎面吐过来的麦芽糖,正是嫌恶的时候。一转身,就瞧见原本站在元苏背后的颜昭,被她轻轻一牵,熟稔地护在自己怀里。
“妻主。”
明明耳畔都是哄笑声,偏偏阮程娇却只听到了颜昭低唤元苏的声音。还有她那素来不近风月的师姐,温温回道,“别怕,有我在呢。”
阮程娇心中一怔。
这句话,他也曾听她说过。在那些无数次的厮杀中,她总是会第一时间地护在他周围。
而如今——
藏在骨血中的酸涩变为痛意,漫无目的地蔓延开来。他愣愣地瞧着她们的背影,连许应书什么时候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没发觉。
“刚刚之事诚如大伙所见,只是一场误会。”
在江边生活的渔民多讲究因果报应。吴阿四如今因口舌之争差点丢了性命,却也因为此得了转机。他得了人情,心中感激万分,先是与周围的街坊解释了一番,等众人散去,忙热情地招呼着元苏一行人,“看各位面生,应该是刚到我们渝北不久吧?”
“正是。”元苏略一颔首,“我和家人原是途径此地,预备买些鲜鱼烹煮后权当午饭。却不想冲撞了公子。”
吴阿四平生与人嚷嚷惯了,突然被人这样一口一个公子叫着,原本爽朗的大嗓门登时收敛,“这都怪我,是我走路没瞧着人。”
他本性并不坏,见元苏一直都护着身侧的男郎,愈发相信元苏的话。
毕竟带着家室前来的,总不会是那些当官的。他自小就生在渝北,见多了不少来渝北尝鲜的官员,吃着嘴里的鲜鱼,抱着怀里的小郎。简直与那些书本斯文大相径庭。
尤其面前这两人下意识的动作不似作假,吴阿四慢慢放下戒备,真切地邀请道,“既是这样,几位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家吃顿便饭。我那妻主,捕鱼是一把好手。我做菜也不是自夸,绝对比这街上的酒楼要地道。”
元苏略一沉吟,眉心微蹙,“若我们冒然前往,可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吴阿四没听明白。
颜昭见状,忙又补充道,“公子莫要误会。妻主的意思是,我们一行人若是不提前与你家妻主打招呼就径直前去,会不会给公子造成些不必要的误会与负担?”
“嗐,我当是什么。”吴阿四朗声笑笑。“各位想必是头一回来我们渝北吧。咱们这的街坊最是好客,家中若是有贵客至,便预示这一年都会顺风顺水。”
“是以我们无事,也会去各家转转。今日遇见各位,也是缘分。更何况这位娘子,刚刚还救了我一命,若是我家妻主知晓,定会拿出上好的鲜鱼好好招待。各位千万不要推辞,尽管与我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