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屏风后逼仄隐蔽的空间里,被层层过滤的柔软春光中,这两个人的时光格外的美好。
可美好的时光过于短暂,秦雪雁来敲门了。
林沉玉匆匆其实,换了那一身碧绿的衣裳,用竹簪簪住头发,对着镜子看:“你瞧我像不像一颗小葱?”
顾盼生顺从她:“像,而且是最俊俏的一棵葱。”
林沉玉有些满意:“就你嘴甜,我走啦,那水还热着,你要不泡一泡?我感觉还蛮舒服的。”
顾盼生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林沉玉嘱咐完就离开了,忙的天昏地暗,先是主持祭祀,带领着数百门徒上香供花,祭祀冗长而繁杂,林沉玉不得不打起精神,时间过的飞快,又就到了午膳的时间,药商来灵枢门谈价。
*
午时,和药商用膳。
用膳是在厢房里,已有人备好了一桌子药膳,这药膳比刚刚的澡汤更夸张,散发出浓浓的草药香。
林沉玉脸都绿了,她喜欢吃素,也喜欢中药味,可她不喜欢大白菜里加中药炒啊。
她这个门主再待几天,怕是要被中药腌制入味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顾盼生。
他也换了一身碧绿衣袍,面色潮红,鬓发尽湿,面上春意未散,艳夺春光。那眼儿媚,腮儿粉,一路上不知道看呆了多少儿郎女郎。
秦雪雁也有些失语,在绝对的美色面前,无论男女都只有自惭形秽。
倒是林沉玉看多了,见怪不怪,她只是觉得奇怪,伸手摸了摸顾盼生的指尖,果然皱巴的厉害,浮着一层白,好似溺水鬼。
她皱眉:“泡这么久,你在澡盆里睡着了?”
顾盼生心虚,难得的有些支支吾吾,他抽手坐下,脚步都有些打飘。
*
秦雪雁低声道:
“今儿来谈生意的是一对老夫妻,在衡州府颇有权势,一只对着华州供应着天南地北的药材,价格实惠。最近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开始涨价,我们灵枢门都有些吃力,附近的医馆更是叫苦不迭。”
林沉玉觉得大事不妙:“所以,你想让我把价格谈下来。”
秦雪雁委婉道:“您是门主。”
林沉玉:……
“不,我不是。”
等了半日,老夫妻两个终于来了,两个人穿金戴银,富贵非常,好像金晃晃的两尊金佛走了进来。两个人富态非常,可通红的眼眶和疲惫不堪的神色还是暴露了他们两个人的真实心情。
秦雪雁介绍道:“这位是钱多钱老爷,这位是钱夫人。”
林沉玉打过招呼,招呼他们坐下,两个人神情恹恹的,也不多说话。
秦雪雁笑道:
“这次邀请两位来,还是想谈谈药材的价格,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涨价,敢问钱老员外,为何这次忽然涨了那么多呢?”
钱多吹胡子瞪眼道:
“怎么,你们觉得贵了?我那么多年没有涨价你们不说话,我涨个价你们就受不了了?!我给你们便宜了那么多年,捞到什么好处了吗?反正当好人没好报,我也不做好人了,价格免谈!一个子都少不了!”
秦雪雁面色一白,正想说话,被林沉玉愣住了。她用干净筷子给钱多并钱夫人倒了两杯药酒,眉眼含笑:
“灵枢门和钱府,这么多年也是老交情了,谈钱多庸俗啊,您出什么价我们就什么价买,多大的事儿啊,我们吃饭就不谈生意。来来来,喝杯药酒,这都是天灵地宝泡的,延年益寿,来,我敬二位,一路过来辛苦了。”
想谈钱,就不能只谈钱。
钱多面色稍好转,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勉强的喝了杯。钱夫人也勉强的笑着接过酒杯。
林沉玉话锋一转:“看二位面色不虞,莫不是有什么难事吗?”
钱多叹口气,捏紧了手中酒杯:“饭桌上,不聊闲事。”
林沉玉笑:“让钱老爷伤心的事,就不是闲事。有什么话不妨说说,或许就有转机呢。”
钱夫人擦擦眼角,声音喑哑:
“还不是为我们那个不孝子!他跟着师父出海,就没有了消息,失踪几个月了,至今音信全无!山门说他们葬身海底了,可我总不信……他月前给我写了信,说到了延平,马上就回来。”
“可月余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只怕……他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已经不在了。”
钱多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一辈子勤勤恳恳,平时做好事,就是为了保佑那个傻儿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没想到,还是保不住他!老天爷,为何如此对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