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县太爷!为了分利害我爹娘惨死,害我家破人亡!老子早晚把他大卸八块喂狗!要不是他,我和我哥现在还是鲤城小少爷呢,说不定媳妇都讨了。”
“小少爷就这个不穿衣服的德行?”
林沉玉手里擒着一点青送她的皮鞭,他嘱咐她,阿弟若是不乖了,想打就打,她把鞭子一圈一圈绕在手腕上,收紧。
“老子流落的时候没衣服穿,后来有衣裳了又不习惯了,海上又不是街上,半裸个身子怎么了,怎么你害羞了?”
“不怎么样,你爱露就露,吃亏的反正不是我。”林沉玉打个哈欠。
她并不想继续理会海东青,困了,回房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昏沉了。自从去年被下药后,就时常打不起精神来,到今年昏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
刚刚回房,就看见钱为背着手在她门口走着,看见她来了,钱为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等待人回来的小狗,他红着脸搓手,声音里带着丝怯懦:
“那个,侯爷,我能进来吗?”
“可以。”
大少爷平时怼天怼地的,鲜少看见他这幅模样,林沉玉把他带了进来,让他坐下,钱为闻到房间一股清香,并非是闺阁女儿常见的桂花玫瑰的香气,而是冷冽松香,如崇兰晓雾,迷蒙又让人神清气爽。
林沉玉把鞭子盘了挂在墙上,随手脱了外袍,搭在太师椅上,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的看他。
“侯爷房间的香是什么香?真好闻。”他动动鼻子。
“哇,侯爷的衣裳是什么布料的,我也想做一件。”他抓住侯爷的衣裳瞧。
“侯爷的头发保养的真好,有什么保养的诀窍吗?”他凑过去看林沉玉的头发。
林沉玉笑而不语,一双清明如霜的眼直勾勾看他。
钱为终于自己憋不住了,红着脸低头,满眼羞涩:“桃花妹妹,好像很讨厌我的模样。侯爷,您知道为什么吗?”
“哦?讨厌你又怎么了,你们又不是一路人。”林沉玉笑。
“我……我喜欢桃花妹妹!我想和他好,我……我是真心的,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钱为急切开口,目光诚恳。
“这东西如何能强求?”
“可是我有钱,我长的也不差,我也不会三心二意,不会当负心汉娶很多很多!如果桃花妹妹愿意跟我好,我马上辞了衡山派回家,继承钱庄,赚很多很多的钱,全给桃花妹妹花!”钱为声音越来越低,他羞涩的看一眼林沉玉:
“如果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桃花妹妹的师父也是我的爹,我们会终生侍奉您的!”
林沉玉面露难色:“我十六,你十七,这不太妥。”
她是十六,不是三十六,还不想当爹。
“哎呀,总之就是想请您帮忙嘛,您能帮我问问看桃花妹妹为什么讨厌我吗?”
钱为的眼神实在真挚又诚恳,林沉玉点了点头,桃花开年已经十五了,也是时候该找个依靠了。虽然钱为门第不高,可胜在人傻钱多,好拿捏。
林沉玉点点头,权当答应了。
钱为眨眨眼,眉开眼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玉兔放在桌上,那玉莹润透亮,水头很好,一看就是十足的好玉。
“如果他不讨厌,麻烦您把玉给他。”钱为亮晶晶的扑通一跪,甜着嘴喊了声:“事成了您就是我干爹!”
“滚。”林沉玉笑着骂他,他屁颠屁颠跑了,笑嘻嘻回头:“拜托侯爷啦!”
他蹦蹦跳跳的跑回房去了,关上门在床上翻来翻去,把脸蛋捂住被子里,傻笑起来。并没有看见,顾盼生端着茶盏路过他门口,幽深不见底的眼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里无喜无悲,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
昨日睡的好,今日林沉玉还没什么睡意,她换了亵衣,拔了道簪将青丝垂下,并拨在左肩前,拈着簪子的一头拨弄着乱发,一只手捏着小玉兔,对着镜子看。
好像也有人送给她兔子来着。
想起来了,是帝王。
十四岁那年,他们去围猎的时候,帝王猎到了只白兔,捉着回来了,他笑着捏着兔子的脖子叫:“众卿猜猜,这小畜生是死是活?”
大家都猜是活的,都知道帝王的脾气,嗜杀成性,暴虐无端。他们说活的,帝王势必要杀了兔子,这正合他的血性。
唯有林沉玉说:“臣猜是死。”
帝王凤眸微眯,瞥她一眼,忽一松手,将那兔子丢进林沉玉怀里,林沉玉看那幼小的兔子,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可到底还是活着的。她跪在席上,摸了摸兔子的毛发,就感觉到一阵阴影压在她身上,帝王居高临下看着他,手里擒着玉杯,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