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目光齐聚在他身上, 陈大娘稍稍迟疑了一瞬, 随即笑着说:“这个说来也容易,这又不是什么祖传秘方, 不忌讳外传。一会儿找个人将菜谱记下来, 以后云乔回了京城也能随时尝到这个滋味儿!”
李长羲不动声色握住苏云乔的手, 朝陈大娘笑了笑:“还是大娘想得周全。”
在锦城经院吃完晚饭,二人回到驿馆, 苏云乔将次日出发要穿的衣服备好, 其余的杂物都交给杜五福他们搬到马车上。
李长羲盘膝坐在榻上,拎起剪子剪了两盏明烛灯芯, 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只是声音太小, 听不真切。
他透过烛光定定望着苏云乔的身影,女子身姿曼妙, 该饱满的饱满,该纤细的纤细,整体来看比起初相见那时要圆润一些,但在人群中依然是偏瘦的那一类。
“难怪你怎么养都这么瘦,原来是王府的厨子手艺不精,饭菜不合你胃口。”
苏云乔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回头对上李长羲专注的目光:“我什么时候嫌府里饭菜不合胃口了?郎君这话说的,仿佛我是什么娇生惯养难伺候的主儿。”
李长羲感叹道:“衣不如新,饭不如故。”
“不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么?”
苏云乔下意识反问,话出口后才有所察觉,话音一顿,霎时间明白了男人在纠结什么。
她有些无奈又好笑地回他一记眼刀子:“李兄从哪里学的拈酸吃醋?就为一盘鸭子同我过不去?”
李长羲不辩驳,喃喃道:“我今日才明白,你当初为何对梁照音的事耿耿于怀。”
“这不一样!”
苏云乔拍了拍灰尘,疾步上前坐在榻上,焦急解释道:“我那是、我那是怕你心有所属,迫不得已奉旨娶了我,我可不是与梁姑娘争风吃醋。”
李长羲也放下了剪刀,“那你呢?如若没有那道赐婚圣旨,你与陈兄算不算青梅竹马?”
苏云乔道:“梁姑娘倾慕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清霄哥可从未有过逾越兄妹之谊的举动。”
李长羲不以为然道:“他虽谨守礼数,可他看你的眼神分明不是一位兄长看小妹的眼神。”
苏云乔张了张口,下意识回想陈清霄看她的眼神。饶是她在记忆里搜刮一番,也没想起李长羲说的究竟是什么眼神。
她似乎从未注意过陈清霄的目光,也不知道陈清霄眼中藏着什么别样的情愫。
即便真有什么,她已经为人妻,陈清霄不可能违背人伦做出失礼之举,过往那些琐事便让它散在风里,李长羲又何苦紧抓着不放呢?
苏云乔思绪乱作一团,心头莫名地涌上一阵委屈,躺倒在榻上将被子拽上来盖住半张脸,声音闷闷地:“殿下非要这样想,妾无话可说。”
“你……”李长羲原也没想问出什么,怎料她竟生气了?
苏云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天色已晚,殿下早些休息。”
“生气了?”
李长羲有些手足无措,凑过去想看清她的表情,可她将被子掩得严严实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败下阵来,软了语气道:“我不过是想听你说一句对他没有爱慕之情,怎么就这么难?”
“我对陈清霄没有爱慕之情。”苏云乔道:“殿下满意了吗?”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李长羲却生不出半点欣喜的情绪。
她真生气了?
成婚近半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有脾气,一时间不知该担忧还是欣喜。
这段时日她渐渐放下了戒备,与他相处时已有寻常夫妻之间那种松弛与亲切,他真怕今夜之后退回原点。
可她今夜敢将生气写在脸上,明晃晃地晾着他。夫妻之间偶尔吵架拌嘴才是常态,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与乔乔离寻常夫妻似乎更近了一步?
枕边人呼吸声传来,李长羲一听便知道她还没睡,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不知道诗人写的情爱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近些日子我总想看着你,看着你便想抱着你,抱着你又怕别人惦记你,我好似着了魔。”
“……”
苏云乔的确还醒着,将李长羲这番剖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她有些怯懦。
他说夫妻之间同心同德,她也愿意与他同舟共济、白头偕老。
他说男女情爱、真情告白,她只有沉默,万万不敢当真。
她不应声,两人便这样各怀心事直至入眠。
…
西出锦城,再往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路。
苏云乔出发前夜没休息好,坐上马车后没什么精神,一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醒时掀开帘子看一眼窗外景色,每一次的景象似乎都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