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和帝质问:“既然不是你,你为何不辩白?说一句冤枉就那么难吗?”
李元晟又沉默了。
他没辩过吗?皇帝不想听的时候,他辩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不想辩了,不屑于辩了,皇帝又来逼着他开口。
“朕知道今日的刺客与你无关,那四年前呢?当年是不是你?”荣和帝的目光片刻不离他的脸,不肯放过李元晟一丝一毫的神情转变。
见他沉默得近乎安详,荣和帝又掐住他的脉搏,他的血脉虚弱的跳动着,一息尚存。
皇帝的语气缓了下来,头一回对这个倔强的儿子放下姿态:“元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给爹一句实话,当年到底是不是你?”
李元晟反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陛下问出结果又能如何?”
荣和帝双目布满血丝,坚决道:“朕不能让你含冤而死。”
“从我步入朝廷的那一天起,我的父亲成了我的敌人。为人子、为人臣,我处处与陛下相悖,陛下以忤逆犯上、不忠不孝之罪废储,我不冤。”
李元晟提着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腹部刀口又渗出许多暗红色的血液,他疲惫地仰着头,缓了一阵子才再次开口:“这条命,还给你了。”
荣和帝方才的悲悯忽然化作愤然,怒道:“你明知道这是忤逆,怎就学不会恭顺?你若有李长羲一半懂事,别那么固执,朕岂能废去曾寄予厚望、自己亲手教养了三十余年的太子!”
李元晟不作答,转而看向远处的大门,道:“叫长羲进来吧。”
荣和帝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僵。
李元晟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走到屏风前忽而顿住脚步。
“侍卫从你你的寝殿里搜出一枚虎符。”
皇帝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榻边,李元晟怔愣了一瞬。
“我若有这本事,何必藏拙留到今天?”
荣和帝彻底安下心来,李元晟什么都不知道。
一刻钟后,平王薨于太极宫偏殿。
半个时辰后,李长安高热退去,双臂也被太医复位,人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有些虚弱。王宝将他带到了御前。
李长安从昏迷中醒来,还不敢确定自己是死是活,直到被人带到隔壁殿内,看到嫡母、兄嫂、弟弟都在,而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的皇祖父正沉着脸看他,这才有劫后余生之感。
李长羲问道:“长安,你还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吗?”
李长安慌乱地认错:“我、我擅自离席,叫兄长与嫂嫂担心了,对不起……”他低着头站在李长羲面前,全然不敢去看远处皇帝的脸色。
“我不是怪罪你。”李长羲无奈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二福姑姑说她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在崇文院附近的枯井里,我知道你平日懂事乖巧,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井里?”
李长安霎时想起了竹林里那段可怕的回忆,梁甫与景王的交谈声仿佛还在耳边,景王带着下人将他堵在假山石后面的场景也历历在目。
他脸都白了,却咬着下唇不肯开口。
荣和帝哪里看不出事有蹊跷?当即沉声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有朕在此,你想隐瞒也是瞒不住的。”
李长安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求助地看向兄长。
李长羲道:“你照实说。”
李长安再三犹豫,终于扛不住压力将自己听到的对话,还有景王命人将他灭口的事情一并道出。
荣和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厉声问:“你确信是梁甫让景王将东西放进幽宫?”
李长安怯声道:“是,长安不敢欺君。”
“你们今夜暂且留在宫里。”荣和帝扔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内殿。
院外,王宝急匆匆地迎上前:“主子,师傅他将皇甫先生带来了。”
荣和帝听他只提及皇甫禅,眉头一挑,隐隐有了预感,“梁甫呢?”
王宝愁眉苦脸地往远处看,无比期望干爹能顶上来,亲自向皇帝禀明情况。
等不到王禄的支援,他只得支支吾吾道:“梁相爷他……他不太好。”
第70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 只凭王宝一张笨嘴拙舌是交代不清的。荣和帝大步回到前殿,皇甫禅躬身行礼,他挥袖从殿中走过, 最终将目光落在王禄身上。
王禄识趣地上前禀报:“主子,梁府的人说,相爷自宫宴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交代了不许任何人打搅。奴才奉命去到梁府, 梁家人才去书房叩门。因迟迟等不到回音,下人破门而入,书房门一破开, 梁家人才发现相爷他……悬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