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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切皆是安定,谁知产房又突现惊慌失措。
云卿再一次体力不支,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来回徘徊。
产婆战战兢兢,不敢出来询问,最后还是宜嫔当机立断,跟康熙帝言明情况:“启禀万岁爷,眼下云卿妹妹情况不妙,可能再无力生产了……”
“所以呢?”
康熙帝不顾众人阻拦,再度踏入产房,眼瞅着云卿惨白面容越发憔悴,他的心都要碎了,“怎的生个孩子这般艰难?”
无他,其余几位妃嫔产子时,康熙帝多半是在产房外坐一坐,便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如此寸步不离守着的,还是头一次。
产婆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生怕康熙帝一个不满,直接拧掉她的脑袋。
“万岁爷,眼下……只能保一个了。”荣嫔不忍道。
“保大的。”
康熙帝脱口而出,眼尾泛红。
他不加犹豫地命令产婆:“给朕全力救治良嫔!若她安然无恙,朕许你们一生富贵。若有闪失,朕诛你们九族!”
言下之意,不论是否诞下龙裔,都要晋云卿的位分了。
言下之意,即便是皇嗣,也比不得云卿在他心头的分量。
言下之意,向来母凭子贵的宫闱,在云卿身上再一次破例!
“是是是……”产婆磕头如捣蒜,转而拿出镊子、刀子等一应工具,就准备动手。
却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微弱气息:“……保小的。”
云卿有气无力看向康熙帝,“孩子若是出事,我活着便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当真要抛下——”
康熙帝双目都变得赤红,双拳攥得嘎嘣作响,怒声质问已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放下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主动柔声哄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若喜欢,咱就生上一堆,好不好?”
宜嫔见状,也趁势劝道:“是啊,云卿妹妹,你还年轻,孩子肯定还会有的。”
荣嫔亦是附和:“虽是当母亲的都爱重孩子,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产婆也忙道:“许是娘娘与这孩子有缘无分,母子缘分这东西,向来要看天意……”
云卿无言闭上眼。
以沉默回应,这绝无可能。
她怎么可能无视先前的谎言,再度与他一夜夜耳鬓厮磨。
“卫云卿,你今日若胆敢有一丝差池,朕让整个卫家给你陪葬!”
软的不行,康熙帝只能转变战术,强势威逼。
果不其然,云卿气得被迫睁开眼,紧紧瞪着他。
康熙帝寸步不让,厉声吩咐产婆:“保大的,现在就动手。”
云卿气得身体抽搐,气若游丝:“我说保小的……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娘娘,您还有太子殿下啊!”
眼下两人争执不下之际,玉珠忽然想到什么,凑上前暗示云卿道。
其实玉珠也不明白太子胤礽对自家主子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既然主子曾说“太子殿下是对她顶顶重要之人”,那必定是顶顶舍不得之人。
好在,云卿态度肉眼可见地便柔软,目光下意识看向产房外面,看向东南方毓庆宫的方向。
康熙帝只当她与太子在瑞景轩时旧日轻易身后,并未作多想,顺着玉珠的话茬,继续耐着性子,温声哄劝:“不错,还有胤礽在呢。即便日后你我再无子嗣,胤礽一样会孝敬着你,与从前一般无异。”
似是心有灵犀,坐着马车、从马场紧赶慢赶的胤礽,终在这一刻赶到闻水汀。
众人不让他进产房,他在门外一遍遍朗声呼唤:
“云卿!云卿你还好吗?”
“你答应过会长长久久陪着孤,定是要说话算话。”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孤舍不得你……”
小奶团子一声声浓重的不舍,叫得云卿心都化了。
可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去面对他,再去长长久久陪着他呢?
如今她就是谢罪一死,来日亦是无颜与前世的夫君在九泉之下相见……
云卿悲伤欲绝,大量的泪水扑簌簌翻滚而上,打湿锦缎绸面的软枕。
也忽然在这一瞬,原本枯竭的灵泉,一股脑涌出来,流通了她的四肢百骸——
“我,好像又有力气,生了。”
……
产房外,康熙帝又守上大半宿,终是等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
也跟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产婆,连忙扬声报喜。
“太好啦!”
死寂沉沉的闻水汀上下,皆是雀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