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茹只是说:“他太忙了, 一个月也不见回来这边一次。”
顾家大嫂正端着酒杯到嘴边, 轻轻碰过唇就放下, “是呢,感情呢靠培养,但也讲个期限,像那些培养了十年二十年还没有结果的,多半没戏。”
西荞觉得这番话说得很在理, 咽下一口蟹黄糕后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月亮涌起几丈高,把海棠枝叶的影子都铺在长桌上。
季茹抬着头岔开话题:“今年中秋的月亮真是好。”
女宾太太和小孩们十几张嘴, 叽叽喳喳听得孟西荞闷得很。
无聊劲由心里边移到脸上, 显得人兴味索然。
径自沿着游廊走了一圈,也没有什么趣味。因为今天穿的是羊皮底的高跟鞋,没走两步就显出一副软懒样, 懒得走回去,干脆靠坐在小石桌旁。
一眼便瞧到旁边有一架天文望远镜,于是牵着裙子角,微微弯腰,研究起这个玩意来,好一会儿也没能打开。
没有脚步声作为前奏, 凭空出现的男声把西荞吓了一跳。
“和下面的红色按钮一起按。”
说话的人, 正是顾谦北。
孟西荞抚着胸口, 眼神像机关枪一样扫过去,“大哥, 你走路都没声啊?”
顾谦北站在她身后,挂着一脸和气:“我代我妈和你说声抱歉。”
朱宜和他是表兄妹关系,寒暑假都在一起玩的,算得上亲密。朱宜有意无意的,就把刚才顾伯母那一番话转述给了顾谦北。
不过话头却是落在孟西荞身上,说哎呀那个孟小姐真是能沉住气,姨妈都那么说了,她还面不改色地附和。
说完又问:“她和顾津南真的青梅竹马?”
孟西荞正把两个手指头同时按在按钮上,把前镜盖摘了,听了这话抬头,面上一层懵:“啊?伯母怎么了?”
顾谦北原本双肩前探去看她的动作,这会儿挺直腰板:“没什么,我记错了。”
顾津南阴恻恻的声音由远及近,步子踏得笃笃响:“好半天找不到你。”
手上晃荡着一个纸灯笼,放出淡黄色的光。灯笼口上斜伸出来一枯枝,也是纸叠的。
灯笼随着他手腕一转,上面显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子来。
西荞惊呼着跑到他面前,把那玩意接过来,默认是给自己的。
顾谦北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自嘲似地一笑,径直回男宾那边去了。也是,七窍玲珑心,是患得患失的人才会生出来的。
顾津南的声音里沾了一点秋夜的凉:“我堂哥怎么老找你说话?”
西荞转着灯笼问:“哪儿来的?”
“买的,不过我拼的。”
“你那么大还玩这个?”
顾津南一噎:“喂,我买给你的!你不是很喜欢这种没用的小玩意吗?”
孟西荞把手在他后背来回顺毛,沉默半晌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高二?”
孟西荞肩膀一耸:“哈,你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啊。”
顾津南喉咙给人掐住似的,一口气上不来,缄默有顷,倒吸了一口凉气,凉意又抖颤着放出来。
“中间空白的这十年,那也是怪你。”
却怕她真的接着这话题,赶紧岔开:“你爸眼光真不行,撮合你和我哥。”
“你知道呀?”
他撇过头。
西荞说:“那谁眼光比较行?”
“你大伯母眼光行?”
顾津南眉头微皱,和他大伯母又有什么关系?
偏巧西荞扭头看到朱小姐手上也拿着一个纸灯笼,目光电流似地刺到他脸上,把手边的灯笼也甩回去。
“批发的呢,我不要了。”
“谁批发……”
脚步放得重,但羊皮鞋底磕在地面只有细微的答答声。
想起朱小姐那句“每天都有聊微信”,想到身后这人两天也没理她的表情包。
脸朝着前面,声音往后扔:“不回我微信,是忙不过来吗?”
顾津南脱口:“我回了。”
很笃定的语气。
西荞嘴微微撅起,往朋友圈分享歌也叫回?
顾津南往前和她并肩,垂眸问:“再说,我怎么个忙不过来法?”
“每天都和相亲对象聊微信当然忙啦。”
凭空生出一阵吵嚷声,是从女宾那边传来的,孟西荞远远就看到自己老妈拍案而起,指着顾谦北他妈,虽听不清,但看脸色却不是好事。
西荞连忙凑过去。
顾家这位大嫂罗琼的父亲在三十年前很有威望,她嫁给顾康时称得上下嫁,顾康妈妈又走得早,于是前头那么些年,一直以两边顾家的女主人、话事人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