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早不让人走了,杂草长得老高。”
西荞站在凳子上垂眸,目不转睛看他把鬼针草的刺一根根从自己裤子上揪下来,扔到垃圾桶里,如此反复。
余晖从窗外一股脑横扫进来,给人塑上金边。
明明不算晒,她仍觉空气烫得像融化的铁水。
整个过程里,连呼吸也不敢用力,生怕搅散此刻的静谧。
“好了。”
顾津南退开两步,示意可以下来了。西荞往下踩凳子时,极力稳住动作才不至于跌倒。
晚饭叫的是外卖,门铃响时来的却是顾津南的助理,一边提着吃的一边提着文件袋。
“有很急的文件需要顾总过目。”
西荞向着他:“怎么不回你办公室去过目?”
顾津南:“待习惯了,懒得走。”
“才几个小时啊就习惯了。”她嘴上揶揄着,实际却不甚在意,“随你。”
自顾自坐下来吃东西,招呼着助理一起,人真是来送东西的,一秒也不多待。
西荞对于顾津南在这里赖了大半天的行为,没有多好奇一句,平时应酬个饭局都觉得耗尽精力的人,在有他的空间里却十分自如。
晚餐餐食照例由顾津南张罗,他俩人在一处时,总默认这些琐事甩在他头上。
西荞双肘支在桌上,看顾津南用水果刀起开葡萄酒的软木塞,有几星点软木屑落在桌上,她用手一刮全拂走了。
“为什么喝酒?”
顾津南声音里有故作的镇静:“友商送的好东西,带来一块尝尝。度数很低,如果你不想喝也没关系……”
西荞忽然举起两对银质高脚杯对着他的脸,板着面孔说:“顾津南呢?”
“嗯?”
西荞说:“你被夺舍了。”
说着晃了晃手腕,假装手上的杯子是照妖镜。
顾津南由那银质杯壁上照出的影看了一看,发现自己的表情不十分自然,像被拼接起来的。
“大概是今天下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西荞把酒杯放在桌上,突然想起似的轻轻摇头说:“你别不是有事求我吧?”
顾津南放下水果刀,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看来,“我就不能是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出发点,单纯找你吃顿饭吗?”
西荞举着杯子贴近唇边,掩住了不露齿的一笑,“两顿了。”
顾津南点燃一次性酒精炉,炖牛排沸腾的热气由锅里直窜出来,弥漫了半间屋子。
望着那股热气,微笑着说:“蹭你几颗馄饨,还你这样一顿。”
西荞手里使叉夹出一块已煮软的牛肉,懒洋洋抬眼:“吃完干嘛?”
“看文件。”
“什么时候看完?”
“直到你要去睡觉。”
一锅热气往人脸上乱拂,吃了没几下就觉得额头上要冒汗珠,她起身打开窗口放凉风进来。
折身回去时,自己面前的白瓷碗里盛了大半碗浓厚的牛肉汁。
也懒得去细想刚才他那话了,就着肉汁泡了一大碗米饭送下肚。
在小腹传来微胀感之前,两人没说一句话,任沉默如刚起新月潜入房间。
西荞几次捕捉到他抿唇的动作,任他欲言又止几次也不问。管他想问什么,继续别扭去好了。
第26章 巧?不巧
A4纸页翻动的声音久久统治着客厅, 他二人一个端坐一个歪躺,各做各的事。
西荞烘鱼干一样躺着,拿了顾津南下午从书架上捡来看的书, 是她逛书店时随手买的。
前头看得津津有味, 七十页以后越翻越无聊, 连前边内容也忘了。及至偏头一看, 白炽灯给人照得白花花的,仿佛鬼怪精魅。
西荞把书扔了,伸直脚正好能够到他大腿边,于是用脚尖将人推了一推,笑说:“你是哪里来的鬼?”
顾津南眼睛还黏在文件上, 声音沉静:“来索命的。”
西荞指头点点自己:“那我呢?”
他两眼上下扫描过来:“饿死鬼。”
西荞的脚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敲在他大腿边,顾津南下半身僵如雕塑不动。字是一个都看不下去了。
偏头往窗外瞧, 已有浓厚月色照出前边几栋人家的屋脊影子, 早上铺天盖地的铅云已全消散。
她想了一会儿说:“索命鬼……索谁的命?”
顾津南斩钉截铁:“你。”
“为什么?”
“除了被你气死,大概没有别的死因。”
西荞脚上的动作停住:“我气什么你了!”
顾津南没说话。
西荞一骨碌坐起来往他肩头凑,重复问:“我气你什么了!”
顾津南扭头看着她, 眸子下翻卷着几道无声波澜,“对啊,你气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