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在强烈的挣扎之中, 等到被急速流逝的时间压得喘不过气,心中天平终于向一边倾斜时,时间已经来到了5月底。
她按捺着心跳,浑身紧绷地靠近画室时,心里还在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 才能不显得突兀。
或者说,距离考试已经这么近了, 他会不会早就已经不在了?那她是不是该去一趟高三楼, 去了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而等她终于抵达。
映入眼帘的景象,又似乎超越了一切想象。
晌午时分。
画室里一派宁静, 偶有闷热的风抖动画纸,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对角的落地窗边,少年颀长身姿,憋屈地窝在一张懒人沙发里。
长腿无处安放的支就着,一手随意枕在耳后,一手潦草地垂在地面, 单边挂着一只耳机, 阖眸睡得正沉。
阳光透过爬山虎的叶角, 金粉一般,星星点点坠落在流畅的五官上, 斑驳摇曳,更添一抹慵懒。
温汐失神看着。
所有杂乱心思,都在见到这一幕的刹那悉数清空。
她不知在门口杵了多久,反应过来时,人又已经到了画室后方,在她固定的位置上,粘好画纸,翻出画笔。
而后,参照着眼前无与伦比的风景,水到渠成般,迅捷而灵动地描摹出了轮廓。
倏忽之间,画画对她来说,好像成了再得心应手不过的事。
落笔便成卷,没有一道轨迹是多余的。
时间浸染在呼吸之间,缥缈的让人无从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盯着自己不知如何落成的画,惊诧到有些晃神,亦丝毫不觉,自己这副懵然的神色,同样成为风景,落在画中人眼底许久……
“画什么呢?”江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懒懒坐在沙发上,单手支腮,半睁的眼睛里,睡意还未完全疏散,看着倦怠而惺忪。
“……!”温汐忽地抬头,手指颤抖一下,画笔随之脱落在地,配合着她惊心动魄的心跳,咕噜噜滚了几圈。
“?”江声眯缝着眼,不经意地扫向放石膏像的板凳,见上头空空如也,便随口一猜:“画我?”
“……”
温汐心跳更甚,紧张到不自觉吞咽了下,连下意识要把画收起来的动作,都因为这话被迫止住。
只怕一会儿被揭穿后,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江声摘了耳机,随手拾起滚落至跟前的铅笔,而后漫不经心地起身走近,懒倦的眉眼又泛起笑:“还真是。”
“……”
心跳一下下敲击耳膜。
温汐失声许久,才在躁动的怦然中稳住神经,硬着头皮解释:“石……石膏像,都画过了。”
“嗯。”
江声点了点头,一副随她狡辩的模样,就势拖了张板凳坐下,认真欣赏起面前的画像,神情正常的仿佛画里的人不是他。
最后,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回过眼来点评:“看来,我教的还不错?”
这幅画,起稿定型、光影明暗、氛围营造,一应生动饱满,丝丝入扣。
不论是技巧还是情感,全都一气呵成、无懈可击。
确实,没什么可指点的。
温汐却于隐蔽处攥紧了手心,连呼吸都不敢轻易吐露,半晌,才按捺住心底的兵荒马乱,面无表情地应声:“……嗯。”
约摸是意识到了少女羞怯,江声最后低笑了声,便没再深究,又看了一眼画像,若有所思地换了个切入点。
“虽然,的确进步不少。”他敲了敲画板,漫不经心地说:“可我还是觉得,赛场上的你要比画室里的你,酷多了。”
“……?”
温汐神情稍滞。
模糊的心悸,差点被揭穿的劫后余生,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混沌,有些不明所以,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声又问:“文理分科,选好了吗?”
温汐呆愣地摇了摇头:“……没。”
他默了一会儿,才又斟酌着说:“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容易,放弃就太可惜了。”
“……”
他唇角衔着笑,眼底却不乏认真:“也许,遵循本心会很难,但雨后的风景,一定会让你觉得,一切都值得。”
“……”茫茫然间,她好像有些懂了,他在说什么。
“A大、F大,计算机专业都很好。”
“嗯……我知道。”
他笑了笑,又说:“努努力,能考上的吧?”
“……”
他的目光,从不给人压迫,亦总是这么极具耐心。
温柔如春风过境,幽然抵进眼底,便让她忘了来时的紧张,又坚毅如冬日松柏,蓦然对视之间,又叫她于无形中变得坚韧。